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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父子?情深?

第二天,瀾先生醒了。她靠在床上,身邊又摞起一堆奏章。

“若汐來了。”她微微一笑。

“瀾姑姑,多休息一會兒吧。不要再看了。你身子都累成這樣了……”我把瀾先生手中的奏章要過去,往旁邊一撂。

“你這孩子莫要調皮,這些奏摺都是急報,早些批完,早些下達,國家就能早一天結束疫難。”瀾先生話說得很慢,我知道她不能急,一急就又要咳嗽,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奏章再遞回去。

“可你總是看著看著就忘了時間。上回我凌晨兩點來找你,你還沒睡呢。”

“凌晨兩點……是那一次啊。”瀾先生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轉眼已經兩年過去了。”

“對了,瀾姑姑,我有事要和你說。”

我將前些天夜晚所遇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連細節也不放過。最後我加了一句:“瀾姑姑,現在雖確定了沁師姐就是內奸,可我現下苦於沒有證據……”

瀾先生意味深長地一笑:“有時,不需要證據,你一樣可以揭開她的假面。”

我有點不理解,剛打算開口問,她就緊接了一句:“你今日不是說有要事要去找皇上麼?快去吧,莫要耽擱了時辰。不過你得小心些,千萬小心。”

我心下感到奇怪與不捨,但瀾先生把頭又偏回去看奏摺,這時候再打擾她反而無禮,我只得起身告辭。

太子見我時總是很高興,但聽說我這次入宮是為了朱雍而不是他,甚至不是瀾先生,就有些憤懣了,把我喚到殿外。

“你去找他做什麼?!”

聲音極小,可每個字都像是從他牙關裡咬出來的。我聽出他確實生氣了,沒法多說什麼,只好拍一拍他的肩:“畢竟是你的父皇,大梁的皇帝,還是要去拜訪一下的。不然不禮貌。”

“他?呵。他還需要我們怎麼對他禮貌?”太子咬著牙道。站在他身邊,我感覺周身的氣壓都在下降,悶的我喘不過氣。即使是上次,他為了和我開玩笑而故意假作氣憤,也沒有那樣低的氣壓。

“當年他若不答應瀾姑姑教導你的請求,你會怎麼樣?”

我反問回去。他張了張嘴,沒說話。

“一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也是人。突然遭遇那樣的打擊,消沉一段時間是絕對的。但既然之前有那樣的功績,怎麼可能會一蹶不振呢。”我緩緩勸著,“當時,他若真的一心為己,厭惡你,唾棄你,他不會讓你遇見瀾姑姑的。他不是壞人,太子殿下,他可能會是個庸君,但他不會是窮兇極惡的父親。”

太子背過身去,就像那年與瀾先生初遇時那樣。但他這次沒有哭,他只是沉默地看天。

“若汐。”他沒有看我,自顧自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你和老師一樣,都是我心中最親近的人。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能夠放下所有的戒備。和你相處總是令我覺得很舒服,我不用假裝,不用端著太子的架子,可以露出我真實的一面。”

“你沒有出現之前,我的脾氣依舊暴躁。有一次,那個老兒來查我功課,對老師動手動腳。先前他就提出過,要納老師為妃,幸而被老師用合理的理由拒絕了。可後面這次很過分,他竟直接要抓老師的手!”

“那天我和他大打出手。我能感覺到他手下留了情,可我的胸口很痛。老師接住被他打得往後退的我,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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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住手。”瀾先生伸手接住朱珏,用手帕輕輕揩去他嘴角的血跡,“您若有意見,讓我擔著就是了。何苦傷自己的孩子?”

“朕教育朕的兒子,未來的梁太子,有何不可?!你這女人,不要來幹這閒事!”朱雍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手背的青筋都凸起,嘴上卻邪笑著。

瀾先生不錯眼珠地盯了他好一會兒,幽幽吐出一句。

“你不是他。”

“什麼?”朱雍兇狠地眯起自己的眼睛。

“當年的弈棋人,想是已不再是我眼前的皇上了吧。”

“人心是會變的。聶瑾,你令我感到失望。”朱雍一甩袖,大步走出了永瀾殿。

“老師,您什麼意思?”朱珏在瀾先生的幫助下跌跌撞撞爬起來。

“沒什麼。”瀾先生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你的父皇不是你的父皇罷了。”

“什麼……?”

“哦。我是說他最近脾氣暴躁,不像你的父皇了。”瀾先生眼中奇異的光霎時消失,只留下溫柔,“大概會很疼,但你必須忍受一下。你坐到床上去,穿上中衣,背對著我。我幫你調理。”

朱珏順從地照做了。瀾先生站在他身後,一手扶住他,另一手的指腹一點點順著朱珏的脊樑向上,頓住。突然,瀾先生將掌心用力按在第二、三胸椎上。

“唔!!!”

如冰一般寒冷的內氣如同一陣電流穿過他的身體,想要把他凍住後再四分五裂,疼的他汗瞬間冒出,下意識的要逃避,卻被瀾先生死死按住了。

“別動。忍耐些。”

朱珏頭一次聽見瀾先生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對他說話,只好忍住鑽心的疼痛,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住,牙也咬得咯咯作響。難熬的時間就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就在他的意識都快模糊時,感覺自己嗓子一甜,嘔出一口黑血來。這時,他感覺背後的力一鬆,整個人便癱軟下去。

瀾先生幫他掖好被子,用手帕擦乾了他額角的汗水。

“好好休息。”

“老師,我吐血了……”

“這是方才積在內部的淤血,吐出來的好。不要想多,睡一覺吧。睡一覺起來,人會舒服很多。”

瀾先生不動聲色離開內殿,用披帛掩住自己不停顫抖的劍指。指尖還縈繞著一點殘留的淡藍色內氣和一絲難以辨察的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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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話。

“你回去吧。好好照顧瀾姑姑。我會處理好的,不會叫你失望。”

我向他輕鬆一笑,但內心卻暗流洶湧。太子見我執意要去,也不再勉強。

“我同他已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只是作為兒子,我也必須關心他的身體狀況。你幫我看看,他現在身體好不好。”

“沒問題。”

維華殿的門悄然開啟。我在這夾雜著暗香的空氣中,嗅出一絲不安和危險。侍女聽聞我是靜水弟子若汐,意外的熱情:“皇上正等著您呢。請隨我來。”

“等我?”我疑惑不解。

侍女只是笑吟吟的,沒有作答。

跨過一道又一道門檻,我終於得見維華殿的真面目。不知為何,其裝潢明明與永瀾殿大同小異,我卻覺得格外膈應。門簾內有一老人端坐,看不清面目。

“那弟子可帶來了?”聲音沙啞,不似一個知天命的人擁有的聲音,倒有些耄耋之感。

“回皇上,已經帶來了。”侍女說罷就退下了,順手將門一關。屋裡只剩下我和那個老東西。一股無名的威脅感從我心頭蔓延開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個皇上不對勁。

“參見皇上。”我順從地行禮,而後跪在地上等待答覆。

那人嗯了一聲:“起來吧。坐。”

“謝皇上賜座。”我慢慢挪到雕花木椅上坐下,半分不敢逾矩。

“說吧。來見朕是想做什麼?”

我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在下進出東宮有些時日,依在下淺知拙見,理應來拜見皇帝陛下。”

那人爆發出一陣沙啞的笑聲:“好,你這小姑娘倒是實誠的很。只是,可有帶來什麼驚喜與我?”

?我心頭一愣。

你堂堂大梁皇帝要什麼驚喜?我給你個驚嚇行不行?這老頭靠不靠譜啊,作為一個皇帝不是什麼都有嗎,怎麼上來還要我這個十三歲小女子給他個驚喜?

“在下手藝拙劣,不敢在陛下面前賣弄。若陛下願意欣賞在下拙作,那在下就獻醜了。”

我為他折了一隻老虎,費了不少心力。

“祝願皇上如這猛虎一般,所向披靡。皇上如今正是知天命之年,博古通今,文武雙全,在這宮中一隅,確是明珠暗投了。”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朕還以為聶瑾最喜愛的弟子能有什麼成就,原來這般無趣。”對面冷笑一聲,“你此番來,究竟是什麼目的!”

“非也!我的目的只在乎此!”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一下站起來,“皇上,身為一國萬歲,您不能只蜷縮在這逼仄一隅。我聽說了,先皇后崩,皇子公主薨令您悲痛欲絕,可那並不是您可以躲在這裡的理由!”

我選擇直接精準踩雷。要是他要把我拖出去斬了,我還要送他一隻蝴蝶呢。

你說什麼蝶?

沃是嫩蝶。

非常意外,他沒有把我拖下去,甚至沒有驅趕我。他只是沉默,沉默,彷彿死了一樣。良久,他才開口:“你近前來。”

我依他的話,撩開珠簾,走進內殿。

他看起來只有五十來歲,是我夢中見到的那樣,只是要再老一點。肌肉看起來有點僵硬,許是長久不出來活動的緣故。他身著一襲龍袍,但在這內殿卻顯不出其威武燦爛。他盤膝坐在床上,一雙鷹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像要把我的皮肉一層層分離開。

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極不舒服地撇開視線。

“把手給我。”

我不情願。第六感告訴我,絕不能將手遞給他。

“這是聖旨,你不遵旨?”

強大的氣場把我釘在原地,無法動彈。怎麼回事,身體像不受控制一般,右手慢慢伸了出去……

就在這時,侍女突然敲門進來:“皇上,有人求見。”

“何人?”朱雍頗有些不滿地問。

侍女沒有說話。

“罷了。你出去吧。”朱雍向我一揮手。

“是。在下告退。”我暗暗鬆了口氣,不敢耽擱,直接逃出這個恐怖的地方。

當我之後再回憶起這次見面時,暗自慶幸自己當時逃脫了他的魔爪。

回靜水休息去了。看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我怎麼會在維華殿待了這麼久?明明在我感覺來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