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回靜水，繼續自己未完成的工作。當天我忙的腳不點地，配藥煎藥診治查房一樣都沒有落下，等休息時已經站也難站穩了。

我們這些弟子無處可去，暫時寄居在瀾先生的微瀾居和止水居沒有患者的地方。無洭主動要求和我、阿薀睡在一起，她不放心，怕我和阿薀晚上會出事。

阿薀忙活了一天，睡著很快；我睡不著，偷偷戳了戳無洭。她也沒有睡著。

“怎麼了，若汐？”

“我在想，總不能讓所有的師姐師妹都一直睡在地上吧。現在是秋天，地上寒氣重，大家都是女孩子，睡在地上著實不好。”

無洭在黑暗中微嘆一口：“只是現在這些病人無處可去，咱們既是醫者，就得負起責任來，總不能讓這些患者都回家去感染他們的家人啊。快睡吧，明日還要工作呢。”

“嗯。”

眠至中夜，其餘的人早已睡熟。我也在半夢半醒間徘徊，總覺得下一秒就可以看見學校寢室的天花板。

就在我昏昏欲睡時，一陣令人厭煩的感覺產生了。

我想上廁所。

困的要死，誰樂意去上廁所。

不成。上一個吧。

我迷迷瞪瞪地爬起來，儘量不踩著身旁熟睡的師姐們，一路摸出去。突然踏到一個空曠的地方，我心下疑惑，我記得這裡是睡了人的。那個師姐去哪裡了？她也上廁所去了？

那我去哪裡上廁所？

我當時真是睡傻了，打著燈籠，一路想著去哪裡上廁所，居然篤定了那師姐的去向而直接跳過離我最近的廁所，選擇繞一圈。自從時疫來了，靜水就暫時取消了宵禁，因為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送來一個患者。

上完廁所的我本來心情舒暢，一心要回去睡覺，陸風吹著，我的腦子一點點清醒過來。

不對啊。

要是那師姐真的是去上廁所的，怎麼不提燈籠？靜水樓夜晚很黑，不提燈籠，根本看不見路的。

就在這時，我隱隱約約聽得有聲響，像是人說話的聲音。

“難道有患者來了，怕打擾我們不敢敲門麼？”我揉著眼睛，向聲音的來源走去。一見一個是穿著夜行衣的人，我立刻暗暗熄了燈籠躲起來，萬幸這倆傻子沒有看見，還在那兒竊竊私語。

其一開口我就知道是誰了。果然，今天的夢是個提示。

“最近這場時疫，可是弄垮聶瑾的好時機啊！我已經在藥裡動了手腳，只要這時疫愈治癒壞，皇室就會對靜水逐漸喪失信任，最後我把這時疫再弄得大些，不愁……”

“似珹，記住你的身份。你只不過是他的一條狗。就算你以前很討主母歡心，也只是因為你長得和聶瑾像而已。”

“……”

“你的任務就是扳倒聶瑾，誰允許你暗地裡籠絡清風聖殿殺她了？賤狗！若是讓主母知道，她會怎麼處理你，你自己心裡清楚！”

良久的沉默。

“是。屬下知道。”

“我知道你是聖夫子很信任的部下，可你別忘了，聖夫子的身份，不是你這種貧民窟裡的野種能攀附得上的！主母讓我傳句話給你：‘你可以綁了聶瑾，迷了聶瑾，可你若敢傷她一根手指，我會立刻剝下你這張皮。’”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那黑衣人一閃身久不見了。沁師姐在原地站了很久，我聽得她的指關節都在咯咯作響，這才意識到自己距離她太近了。

糟了，被她發現的話，我的安危事小，讓她逃了甚至殘害無辜才是大事！可附近沒有別的路能更快速地繞回微瀾居，我一瞬間竟不知該怎麼辦。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當場抓住她，然後把無洭叫起來！不成。她抵賴怎麼辦？沒有證據，怕是更加難辦。我只能和她走不一樣的路，繞得更遠些，儘量不要碰上。

果然，她進了微瀾居的第一反應是提著燈籠轉了一圈。她一瞬間鎖定了我躺著的位置，動作明顯放慢了很多，提起燈籠小心地四處檢視，估計在尋找我的行蹤。

這時候已經不能鬼鬼祟祟的偷溜進去了，我把燈籠往門外隨意一丟，然後假裝很害怕的樣子跑進去。看見沁師姐，我就像看見什麼救星一樣，避開其他師姐就撲了上去。

“還好還有醒著的師姐嗚嗚嗚嗚嗚……”

沁師姐被我嚇住了，把燈籠放下就煞有介事地抓住我的肩膀：“怎麼了，若汐？睡不著嗎？你去哪裡了？”

“我做了噩夢，夢見有個女鬼，穿著白衣服，不知要來鎖誰的命，給我嚇醒了……我想去上個廁所，結果，結果路上陰風陣陣的，回來路上燈籠就莫名其妙被刮熄了！”

“師姐，我怕！”說罷我就抱住她不肯撒手。

我這一套下來，竟真的騙過了這個沒有腦子的奸細。她強顏歡笑道：“無洭師姐不是就在那裡嗎？你快回去睡。師姐方才睡不著，出去轉悠了兩圈，也要睡覺了。”

“嗯嗯！”我按她說的乖乖睡覺。我這年齡還真方便，她都不會對我起太大的疑心。雖說十三歲不算什麼太小的孩子，但在同一批師姐師妹中算是比較小的存在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偷偷告訴無洭這個驚人的發現。無洭聽後心下一驚：“現在她是組長，所以才會使她有這麼多可乘之機。但現在貿然改變她的位置必然會打草驚蛇，這可怎麼辦呢……”

“我來想辦法吧。玉春園的酒我可還沒動過。”

“酒？什麼酒？”

“燒刀子。我們先如此如此，再如此如此……”

無洭聽後笑著點了點頭：“你這小女娃，腦子倒是好使得很。”

“那還不是因為這個‘似珹’不聰明啊。若是再聰明一點的人，我還不敢用這個方法呢。只是最近時疫太強大，我們必須把這件事情拖一拖，等她自己露出馬腳了，蒐集好證據後再讓她親自供出自己。”

“所言極是。你這孩子這麼小，哪來的這麼多點子？”

我笑嘻嘻回答：“瀾姑姑教的。”

無洭看起來有點小羨慕：“我跟這麼多年，我看得出來瀾姑姑也想教會我一點什麼。可惜我尚武，要動腦子的事兒我不擅長。”

“俗話說得好：‘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必定會為你開啟一個落地窗。’息渺的思想工作你不是做的很好？這裡就可以看出來你擅長玩心理呀。”

“上帝……什麼窗？”

“算了，你不懂也正常……”

“若汐，你老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我嘻嘻一笑，和稀泥似的糊弄過去，隨即投入到工作中去。

息渺的成長速度很快。她已經學會主動和我們聊一兩句天了，雖然也就一兩句。她現在在靜水這樣忙前忙後，完完全全就是個靜水弟子的模樣。我曾暗地裡查過她為病人開的藥方，竟比無洭的用藥量還精確，證明她沒有從中作梗。

我都快忘了，息渺是原本海姬送來的“禮物”了。或許，她本身確實是真正意義上的“禮物”，是送給我們靜水的一份特別珍貴的禮物。

我閒下來時和她主動去聊聊天，她在和我混熟後語調開始變得有些感情，但話依舊很少。我很好奇她的過去。也許知道了她的往事，幫助她的速度就能更快。

距離時疫爆發已有四個月了。每天的致病人數和死亡人數還在不斷攀升。我第一時間私下改了沁師姐開的藥方，病患們稍稍好起來一點。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只修改了一點用藥量，讓倒黴的患者不再這麼的倒黴，雖然還是得受些苦。

等眼下的這一波時疫高潮過去，“沁師姐”就要被我公開處刑了。

想想就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