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我們來到玉龍已有七日。太子倒是小心，居然一直沒能讓瀾先生髮現他。私下裡他可驕傲了：“我厲不厲害？”

我黑臉：“有沒有一種可能，瀾姑姑已經發現你了，只是沒有說出來？”

“怎麼可能！”太子叉著腰一臉神氣，“我告訴你啊，我……”

我噗的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太子頗不服氣，“我這身衣服哪裡有問題？”

我笑著擺手，努力抑制自己想要告訴他瀾先生就在他身後的衝動。

這個傻太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自爆了嘛？

瀾先生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端著手等他轉頭，結果太子愣是和我大眼瞪小眼長達兩分鐘，直到我實在憋不住，眼神一動，看向他背後的瀾先生，他才回過神來，慢慢把頭向後一轉。

“哇啊啊啊啊！”

傻子誒。

不然我剛剛乾嘛和你說“瀾姑姑已經發現你了，只是沒有說出來”啊？

你當我真的是隨便說說的？

玉龍第七天，太子臥底身份暴露。

齊天樓。

太子仍舊穿著玉龍弟子的衣服，坐在上位；瀾先生和艾珵坐於下位，看起來場面有些奇異。我和有漪分站在瀾先生的兩側，靜靜聆聽他們的對話。

“老師這幾日與艾掌門可有商議出什麼？”太子把手撐在盤著的膝蓋上，儼然一副正經樣。他和艾珵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閒下來的時候比誰都不正經，辦事的時候比誰都認真。

瀾先生端坐居於下位，氣場卻絲毫不減：“太子殿下，依我看，和平已經是不可得的了。現在的辦法只有同時備戰，以防平國的入侵。近來臣子上的奏章，我已一一閱過，不知太子可看過了？”

太子點頭：“嗯，孤已俱悉。荀卿等人主戰，而方寧一派卻主張和親求安穩。呵，倒是沒有辱沒他的名字。”

瀾先生眼神逐漸清冷：“太子，注意方寧。他不會是個善茬。”

“孤心裡自有定論。”

艾珵在瀾先生身邊一言不發。太子轉而問道：“孤聽聞老師車馬出事，這才親自來了玉龍。不知這幾日，艾掌門可查出些什麼？”

“回太子殿下，在下確實查出不少事。”艾珵取出一疊圖紙，上面描畫了我們的馬車以及附近的山崖，“茲事體大，在下帶領幾個弟子親自去了事故現場。在檢查車輪時，我們發現有刀刻的痕跡。這是我們的弟子畫出的馬車車輪出事之前大概的模樣。”

艾珵遞上圖紙，由我交於太子。太子接過端詳一番。

“此痕如此隱秘，以至於我們一開始未有發現。但後來經過仔細的檢查，還是發現了這個痕跡。其深度和位置，正好可以保證到達此處時車輪的斷裂。若照這麼看，刺客不宜行兇因為他確信自己難敵瀾先生和她的兩個隨侍弟子，只得利用潛伏在靜水的奸細幫忙完成任務。”

“這麼說來，孤確實要開始準備捕蛇夾了。”太子若有所思的瞥了我一眼。

“此外我們去探查了山底，發現了這個。”艾珵又取出一個盒子，裡面是一根細針。

“這是何物？”

“毒針。”艾珵回答，“弟子們十分謹慎，地毯搜尋整片區域，發現這些毒針只沿著山路分佈，約莫有五至七千根。此針兩頭皆尖，深淺一致，也就是說，這些針都是人為打入地表而非手動插入的，應該是可以同時射出多根的弓弩類似物。假如當時瀾先生當真掉下去，這些針會準確無誤地刺進她的身體裡。”

說罷，艾珵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下請擅長製毒的玄夜掌門人陰如瞑驗過此毒。其名為‘朦朧笑’，一旦中了此毒，登時即死，身上沒有任何中毒跡象，且毒發時間很短，沒有解藥。這毒連玄夜之人也不敢製作，其途徑只能從黑市購得，或有會制之人尋得方子才可。”

他的眼神一瞬間有些狠戾，讓我心頭一顫：“不知下如此黑手之人究竟是誰，若我得知，必叫他屍骨無存。”

“艾珵，息怒。”

瀾先生的手甫一搭上艾珵，他眼中的怒火霎時褪去，只留下無盡的溫情。他不顧太子在場，緊緊將瀾先生擁入懷中：“好妹子，若當時你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

太子尷尬地咳了兩聲，我和有漪面面相覷，不過我們都很有默契地選擇閉嘴。

瀾先生倒是冷靜，輕聲出言提醒：“莫要失了分寸，太子還在。”艾珵這才把手鬆開。我看見他的眼眶有些溼潤，想來真的是被嚇到了。

太子有些煩躁地捏了捏太陽穴：“平國最近如此猖獗，老師這裡又險些出事，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

瀾先生和艾珵都嘆了口氣。有漪作為靜水大弟子，自然要揹負起找出細作的重任。我偷偷瞥她一眼，眼見著她的眉心也是緊鎖，我暗地也嘆了口氣。

瀾先生像是想起什麼來：“對了，太子殿下，我這裡有些東西要與你看。”

“與我看？”太子疑惑地接過瀾先生遞過來的一塊絹布。這絹布有焚燒過的痕跡，上書幾個字被燃燒殆盡，只能依稀看出“趣”“莫”“良”三個字。

“趣”，古意為離開。

“聽完艾珵的調查，我覺得我有必要拿出這個來了。這樣物件是有弟子在荷花池邊發現並交給我的，這是我給靜水弟子們立下的規矩——如有疑物，立刻交於我或者門派大弟子有漪。”

“收到這個東西時我心下疑惑，也就提高了些許警惕性，使我墜崖時有心理準備，反應較快，才不致跌落山崖。”

“此人是蛇，必須除之而後快。我會令有漪查清此事。這件事情我就不插手了，這孩子大了，也該歷練歷練。”

“至於若汐，你若也想鍛鍊，就是有漪一同去查辦吧。我相信你們二人的本事。”

瀾姑姑堅定而溫和的向我們微微一笑。

這日傍晚，太子下山回到東宮進行下一步計劃。送別太子，我們轉頭回到山上，已是日暮沉沉。

“真的……不再待兩天嗎？”

問出這句話的艾珵滿臉無辜。

如果不是現在我扶著瀾先生，我差點就以為他是真無辜了。瀾先生看似站著，其實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雖然不是很重，但我的腰也快遭不住了。

太子走後剩下的幾天，瀾先生和艾珵除了正正經經謀劃部署，就是膩在一起恩愛（不要想多，白天他們什麼事情也不幹），直接把我和有漪棄之不顧。

這麼說有點冤枉瀾姑姑，她是記得我們的。就是艾掌門，看起來特別殷勤，有時他們夫妻恩愛過度會直接無視我和有漪的抗議。

瀾先生呀，你怎麼找了這麼個老公。

瀾先生連話都快說不出了：“再也不來了……等你什麼時候……學會憐惜我再說吧。”

“妹子，我護送你們下去。若是再出現相同的情況，就你現在的身子，肯定不能自救。你的袍子我已經讓弟子拾來了，洗乾淨放我這裡；披帛撕裂了，我也已經處理掉了。”

瀾先生微微點了點頭，在我和有漪的幫助下吃力地登上馬車。

不知道一路顛簸，瀾姑姑受不受得了。

艾珵另送給我一支信哨，以防不測。

“這支哨子，你只要吹響了，有弟子在附近的話，就會來幫你的。”

我收下哨子。一路下山，車程沒有多久，很快就安全抵達山腳。艾珵讓我們也進了馬車，隨後帶領幾個隨侍弟子與我們揮手告別。

回到靜水，我多了個任務。

幫助有漪，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