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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瀾先生審刀

瀾先生快步走向出事地點。宋錯、齊伯、江鑫和幾名船工在門前,看不清裡面的狀況。嘰嘰喳喳的圍場聲令江鑫心煩,從鼻子裡大大呼了口氣,揹著手從人群中抽出身來,正巧碰上瀾先生。

“是誰?”瀾先生整理一下自己的外袍,開門見山詢問江鑫。

江鑫噓了口氣:“尋寶劉。”

“什麼?”瀾先生雙眉一皺,“怎麼會是他?”

不再過多客套,瀾先生迅速安排幾人把守三樓,自己則抽出一方手帕,進入案發現場,令宋錯在一旁協助和記錄。

尋寶劉大張著嘴,眼珠都驚恐地像要掉出來。他的身體溫度已經下降了,但尚還溫熱,死亡應當不超過幾刻鐘。胸口被精準地刺了一刀,正中心臟,還在汩汩的流著鮮血,血跡蜿蜒在木質地板上,觸目驚心。瀾先生手上裹著手帕,扳過他的臉,檢視他的瞳孔。瞳孔散大,證明尋寶劉確實已經死了。

“現在幾時了?”

“子時一刻了。”

瀾先生點頭表示知道了,繼續驗查。尋寶劉的衣服似乎被人翻動過,瀾先生粗略翻了一下,沒有藏寶圖。

“藏寶圖是在江大人手裡吧?”

門外的江鑫接過話茬:“是在老夫那裡。”

“嗯。”瀾先生微微沉思一下,轉過身來,檢視死者的右手。“右手虎口綻裂,像是有什麼東西從他手中被奪去。若看撕扯肌理和擦傷痕跡,大概是刀柄一類的物件。”宋錯一一記下。

瀾先生又在尋寶劉的房間裡仔細地勘察,沒有發現異樣。桌上甚至還擺放著她當時送給尋寶劉的乾糧和酒。

阿魚在門口報告:“瀾先生!未時三刻有人見過尋寶劉,他進過甲仗庫,過了沒多久就出來了。船工去清查時發現少了把匕首。”

“好。辛苦你了。”瀾先生點點頭,“兇手應當是為尋寶劉本人而來的。雖然他衣著凌亂,但兇手的目的不是藏寶圖,因為全船人都知道藏寶圖必定是在江大人手裡的。那麼兇手究竟是在翻什麼呢?”她沉思著。

宋錯一字一句做好筆記,收拾自己的墨寶。見瀾先生一言不發,知道她在思考,收拾的動作聲音小了很多,唯恐打斷她的思緒,直到瀾先生站起才迎上去將筆記遞給她。瀾先生沒有多言,只是拍了拍筆記讓宋錯保管好。宋錯抬起眼,正好撞上瀾先生複雜的目光。那眼神哀愁又多情,不禁令宋錯內心稍稍起了些波瀾。多年以前,似乎也有這麼一雙眼睛望著自己……

他忍不住輕輕呼喚了一聲:“瀾先生,你怎麼了……”

“我無妨。”瀾先生的眼神復又溫柔:“你累嗎?看了這麼會兒子書,又替我寫筆記,不如回房間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的,為您打下手是在下的榮幸。”

“這樣的客套話我可真不喜歡。”

“哪有。此乃在下肺腑之言。”

“瀾先生!”阿海快步向二人走來,“宋公子安。瀾先生,兇器找到了。已經被洗乾淨放回甲仗庫了。”

“哦?他的動作倒是迅速。”

“需要在下去把它拿過來嗎?”

“不必了。此事明日再說。宋公子快去歇息吧,容我再想想。”

阿海和宋錯告退了。瀾先生輕輕嘆了口氣。她的直覺告訴她,尋寶劉的死沒有這麼簡單。雖說回到了房間,可瀾先生思索了一夜,始終未眠。最害怕死的人卻成了第一個被殺的,豈不可笑麼。

第二天。

天色極奣。雖然入秋已有二月餘,但陽光仍是明朗的。瀾先生昨日未得安寢,看起來精神狀態依舊不錯;宋錯和阿海則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身體不適麼?還是昨晚沒有睡好?”

瀾先生一番關懷倒惹得他們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解釋道:“昨日船上發生這麼大的事,實在是難以入眠。不過只要瀾先生安睡就是最好的了。”

瀾先生本打算坦白自己昨夜也未眠,但兩個大小夥子若知道,自己一個女人精力居然比他們還充足,會讓他們很尷尬,也就絕口不提了。

此時是巳時二刻,太陽已經能把甲板燎得微燙。瀾先生請宋錯和阿海在陰涼處稍等一下,她自己則去甲仗庫取來了兩把匕首。式樣相同,規格相同,都被瀾先生用手帕託著。若不是仔細辨別,很難分清兩把刀的區別。

“瀾先生,您這是要……?”

“審刀。”瀾先生溫和一笑。

兩個人被她弄的摸不著頭腦,只好定定地看她如何“審”。只見瀾先生把其中一把的刀柄皮革鬆下來,去掉固定刀柄的三顆釘子,卸下刀柄,和刀刃裹著手帕巧妙地分開,然後擱在甲板上;另一把則浸到海水裡清洗一遍,擦乾,然後也分開晾曬。

做完一切,瀾先生不慌不忙回到陰涼處。“等刀幹還要些時間。不知你們耐不耐得住?”

兩個人困得有些腳打飄兒,但在她面前並不願露出任何疲憊,於是三人一起坐著等刀幹。瀾先生小半個時辰後就站起來去看看刀有沒有曬乾。

半個時辰後,刀徹底幹了。瀾先生拿起兩片刀刃仔細的觀察,把它對在太陽下面看,最終一聲輕笑:“不出我所料。”

“什麼?什麼?”一聽瀾先生出此言,宋錯阿海立馬來了精神,都聚過去看。只見那其中一把上面,本來裹在刀柄裡的那部分刀刃有小的結晶,而另一把則沒有。

“這是什麼?”

“鹽。”瀾先生用手帕細細擦下一點,“這一把是我剛才用海水浸過的刀,那一把則是兇器。鍛造匕首時,是先做出刀刃,再裹上刀柄,刀柄身上釘兩至三顆釘子作為固定,再裹上皮革,最後進行美化裝飾。也就是說,刀刃和刀柄的連線點是有縫隙的。如果兇器是被海水洗乾淨的,刀柄也未被拆開,那麼裡面一定會有殘留的海水。只要在太陽下晾曬一段時間,海水蒸發,就會析出海鹽。”

“你們再看這把刀,這兇器上面卻沒有鹽。這說明什麼?說明兇手並不是用海水清洗的刀,而是淡水,並且這淡水只能在淡水間取得。因為海水雖然可以蒸餾,但費時過長,還是在半夜,且不提會不會引發走水,本身點火便不易,還會招來他人注意,是最不可取的。最簡便的方法就是直接從淡水間取水。”

“那這麼說,兇手的範圍就縮小了!”阿海作恍然大悟狀,“普通的船工是沒有權利進出淡水間的。那麼能夠取水的只有幾個人了!”

“本來只要知道誰昨夜去過尋寶劉房間就好了,但沒人看見,真是可惜。”

“主要他實在是很膽小,昨天我們去找他,他甚至連門都不敢開。”

瀾先生此時慢慢把兩把刀重新裝好,熟練地轉了兩圈。“請你把它們放回去吧。”阿海接過刀,向瀾先生行了禮,轉身離去。

“瀾先生,下一步做什麼呢?”

“不急。尋寶劉身上疑點太多了。他那麼貪生怕死,甚至連他房間的門都不開,卻讓殺他的人進門得手,這不是很奇怪嗎?我檢視過門,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那麼說明兇手不是破門而入,而是尋寶劉自己開啟的房門!”

“第二就是房間佈置。你想想那桌椅擺放,整齊得很,他也沒有喝醉,那麼他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被人襲擊的。那怎麼會沒有打鬥痕跡?難道他心甘情願被人殺麼?若是心甘情願,又怎麼會露出那副驚恐的表情?”

“還有乾糧和酒。晚膳是戌時三刻送到各房間的,距離他出事僅隔一兩個時辰,按理說這個時間還不會餓,他又為什麼拿出這個‘臨死前才吃’的東西呢?”

“最後是他凌亂的衣著。兇手必定知道藏寶圖是在江大人手裡的,又怎麼會衝著藏寶圖去呢?顯然是在找其他的東西。可那會是什麼呢?”

“總之事情絕非看起來那麼簡單。今日先休息,既然暫時不能處於主動地位,就先隨遇而安吧。”瀾先生笑盈盈的望著宋錯,宋錯卻讀出她眼底的一絲不可察的情感。

那是什麼意思?

宋錯明白,被這個問題困擾住的他,今夜又不能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