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瀾先生被控制奪走了心智,我們晚上都沒有休息好,第二天起得很早。林清規心有愧疚,把我們的住宿安排在沒有洩露天機風險的比較安靜的地方,一切起居由她承擔。
說來也怪,她看起來雖足不出戶,卻深諳人事情理,把我們照顧的意外得好。魏箏綣也給我們來信,說要與我們一起找回瀾先生。
我今早起來並不很舒服,又本來對她刺殺過瀾先生這件事耿耿於懷,所以心裡頗積攢了些怒氣。但淳師姐搖了搖頭,按住了我蠢蠢欲動想要拒絕的心。
“魏掌門是因為柳煙墨威脅才做的這件事,真的不能怪她。魏掌門……也很不容易的。”
“……”
淳師姐知道我雖然不出言反對,但內心還是對此極其反感。她也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菩提的早膳很簡單,基本就是喝喝粥什麼的,味道寡淡得很。難怪他們總被描述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他們是真不食人間煙火啊,連鹽都不放。
我們用完早膳後才發現,聶隱和艾珵一直沒在。蕭惟嘆了口氣:“瀾先生是聶師兄的姐姐,艾掌門的妻子,瀾先生失蹤,他們倆自然是最著急上火的。”
“唉……”
我也嘆了口氣,只覺身上不舒服更甚,且一陣奇怪的睏倦突然席捲我整個身體。淳師姐看我臉色不太好,忙為我切了脈:“若汐,你怎麼了?你看起來不太舒服。”
“嗯……我去睡一會兒。”
淳師姐從有漪師姐那裡多多少少得知我的特殊情況。她點了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便不來打擾你了。”
剛剛躺上床,就覺得意識抽離了這個身體。之前從沒這樣過,都是睡熟之後如同做夢一樣在兩個世界往返,這次卻像是有人在拽著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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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一睜眼。
眼前迷迷糊糊,像是……陽光?
好刺眼。我又重新眯起眼睛。
身下是紅色的塑膠跑道,我的腦袋邊是白油漆畫出來的跑道線。
我躺在操場上,全身都有些麻木。
隨後,休淼的頭遮擋住了刺眼的陽光。我感覺她在拉我,我的視角漸漸回到地面。我意識到,這是她把我拉起來了。
“……羽……谷羽……”
聽不真切。
“老師……谷……暈倒……”
暈倒?我暈倒了?
怎麼會……?
怎麼會在這裡暈倒?
不對。
我記起來了。
今天早上從床上醒來和大家一起用早膳之前,我好像是在上體育課沒錯。當時是說,要跑八百。
對,我在跑八百。
也就是說,我是在跑步的時候,身體強制“關機”,所以才會回到大梁;而現在,我又被強制“開機”,所以被拽回來了?
一下子思考的東西太多,我覺得大腦一陣劇痛,翻過身去開始乾嘔。休淼本來把我拉起來,一下又見我身子翻過去,差點沒抱住我,只能在那裡叫著老師。
老師見後覺得我像是中暑了,另叫了兩個同學拉我去醫務室。送到醫務室,休淼把我小心平放在沙發上,隨後就與我待在一起。那兩個同學撣著手,彷彿手上有什麼固執的灰塵。
“好惡心。今天碰了她,今天的好運止步於此了。”
“你還說呢,我不也是嗎?”
“誰知道她是不是裝暈躲八百。”
“管她呢。咱們反正跑完了。”
“……”
後面的我再聽不清了。我只覺得自己處於一種神秘的狀態,像是遊離在這個身體之外,又無法回到大梁的那個身體裡去,就這麼在兩個世界之間遊蕩。休淼小心翼翼接過校醫遞來的水。
“謝謝。”
“她怎麼回事啊?”校醫指著我問道。
“我們今天跑八百,她跑著跑著就一頭栽倒在地上了。我叫了她很久才把她叫醒,現在她好像又睡過去了。”
校醫聽後神色一凜。把聽診器放在手裡暖了暖,隨後把我的校服拉開,把聽診器塞了進去。聽了一會兒,她不知道聽見了什麼,把聽診器一摘。
“她這個樣子得去醫院,我們這裡是沒辦法緩解的。我打個電話,叫她爸媽來吧。你把她叫叫醒,我問下她電話號碼。”
“好。”
休淼小心晃了晃我。
“谷羽,谷羽,醒醒。”
我勉強睜開眼睛。僅僅這一個動作就耗費我所有的體力。我聽見她們的對話內容,努力想說出號碼,卻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校醫一看不對勁了,乾脆制止我接著嘗試說話,而是直接打電話給我的班主任,讓班主任轉達。
班主任在電話那頭也顯得很焦急,約莫結束通話電話五分鐘後,校醫就收到了訊息。她遠遠對休淼說:“她家長一會兒就來接她。你們接下去什麼課?”
休淼回答道是兩節體育。校醫點點頭:“你也別走了,留在這兒照顧她吧。她缺不了人。”
“醫生,她這樣嚴重嗎?”
我聽見休淼的聲音充滿擔憂。校醫好像在說話,但大腦的疼痛佔據了我的腦子,使我的耳朵暫時失去了能力,所有的感官都聚精會神抵抗著腦中傳來的劇痛。待這一波偏頭痛消去,校醫已經不在醫務室裡,只有休淼還在我的旁邊。她也睡著了。
我乾脆沉沉睡過去。也許是怕我這頭的身體出什麼意外,我沒有回到大梁。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出租屋裡了。
媽媽就在廚房,給我做了點粥。
她和爸爸不是在外地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媽媽走進房門,見我醒了,沒有什麼太激動的表示,只是嘴邊淡淡一句:“你啊,你除了給我們添麻煩你還會什麼?”
我沒說話。頭痛的症狀還沒消去,並不是很想開口。她又說話:“你要搞點粥吃吃嗎?”
我不想喝粥,嘗試搖頭,在發現自己頭疼的不能動後襬了擺手。媽媽也沒說什麼,又走出去了。走出去後,我隱約聽見她在給爸爸打電話。
“是。她還好,現在醒了,只是沒什麼精神。”
“……”
“嗯。我會讓她按時吃的。”
“……”
“她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好了好了,我不是在嗎,你不用太操心。”
“……”
“嗯。差不多我們也該回來了。總讓她一個人在一個城市裡我還是不放心。”
“……”
“就這樣,掛了。”
打完電話,媽媽沒有進來。我估計她在外面幫我打掃衛生之類的。我平常並不很愛打掃,基本是看不下去或者一時興起才會去打掃。爸媽卻都是有點潔癖在身上的,所以他們看見我的出租屋大機率會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媽媽掃地的聲音很輕。這樣的白噪音是我現在最想聽到的,它緩解了我的頭痛。我又吃下一片止痛片,隨後安安靜靜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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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凰。
一個弟子正在巡視,走到迴廊時突然間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仍著一身藍裙青袍,看起來十分惹眼。
“啊,瀾先生!您怎麼在這裡?”見到自己的偶像,把這個天真的朝凰弟子樂得跟什麼似的,上來便行了個禮,“您是要見我們的魏掌門嗎?弟子這就帶你去見。”
瀾先生也沒做什麼表示,只是冷冷點了點頭,示意朝凰弟子帶路。朝凰弟子一路引著她來到魏掌門所在的火鸞居,一路喋喋不休問東問西。
“瀾先生,您今天怎麼來見魏掌門了?難道是有要事?”
“瀾先生,您的武修真是高強啊,您是怎麼做到的?”
“瀾先生,您是怎麼記住這麼多的藥材配料的?”
“瀾先生!瀾先生……”
一路的問題,瀾先生沒有做任何一個回答。以往的她,會放慢腳步,面帶微笑一個一個解答過去,但現在的她不是她,自然不會有所反應。那弟子尚不知自己大禍臨頭,仍在自己的偶像面前問東問西。
魏箏綣正臥在床上小憩,那弟子進來便抱拳通報:“掌門,瀾先生來了!”
“唔……”魏箏綣睡得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吵死了……瀾掌門,你這時候來幹什麼呀,人家……唔……人家還在睡覺呢……”
“……”
瀾先生沒有回應。
等等……
她突然想起來。
瀾掌門,不是已經被清風聖殿控制了嗎!!
她的潛意識逼迫她把眼睛睜開,就見瀾先生面無表情,只有眼眸瞳孔散發著淡淡的紫光。魏箏綣當下心內鑼鼓大作,僅有的一點瞌睡蟲也被一瞬間掐滅。
“危險!快遠離她!!”
隨著魏箏綣的一聲尖叫,那朝凰弟子微微張了張嘴,隨後胸前就豁開一個口子,鮮血噴湧而出。再看瀾先生,只是把身上的披帛整理回自己的臂彎,依舊是面無表情。
她連平瀾劍都沒有抽出,僅憑一條披帛就殺了這個朝凰弟子。
弟子的血流到魏箏綣腳邊。魏箏綣的眼睛都瞪圓了,正待拔出鳳羽針反抗,就見披帛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