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門,您是說,瀾姑姑被控制了?!”
林清規整個人癱軟在沉璧閣的床上。她才剛剛甦醒,身子虛弱得很。脖子上有個淤青,像是剛才留下的傷。她瘋狂咳嗽了一陣,緩過氣來才勉強點了點頭。
“是吾晚了,叫青鸞……及柳煙墨得逞。青鸞賊也……”
透過林清規的講述,我們逐漸明白事情的始末。林清規本欲用加了引夢香的銀針,外加笛聲將我與瀾先生的夢境連線起來,達到撫慰瀾先生的目的。誰知這青鸞是潛伏在林清規身邊多年的清風聖殿的細作,而林清規本人竟渾然不覺!
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有問月的能力,卻因為信任,獨獨忽略了青鸞。偏偏又是青鸞,是清風聖殿的細作。她追悔莫及,但眼下已來不及了。
“瀾姑姑定是受蠱,變成傀人了!”
聽淳師姐說出“傀人”二字,我忍不住崩潰大哭。傀人是死人煉化而成,那樣的話,瀾媽媽不就……
“非也。瀾掌門應是受蠱,以其惡念為表,故其性將大變,恐為惡鬼。”
“也就是說,瀾姑姑還沒死,只是被控制了而已?”
林清規微微點了點頭。
“這便好……”淳師姐長長舒了口氣,“我只怕……若瀾姑姑還活著,那便不用怕了。”
“控制瀾姑姑的定是清風聖殿那批人!”我說完這句話後腦袋便卡了殼,“完了……”
“怎麼了,若汐?”
“‘其性本溫和,然……險成魍魎,殺人無數’……”
“你在唸叨什麼,若汐?”
“瀾先生……瀾姑姑被操控後會殺很多人的!淳師姐,這違背瀾姑姑的心啊!”
“違背也沒有辦法……”淳師姐微微低垂了頭,“瀾姑姑被控制也不是她的本意……林掌門,您先好好休息。我們去找瀾姑姑。”
林清規常年冰冷如大理石雕塑的臉拂過一絲歉意:“是吾之過,致瀾掌門如此。若需吾助,吾定無所辭。”
拜別林清規,我和淳師姐開始商討接下來怎麼辦。
“瀾姑姑若是被控制,那她會成為最有威脅的人。”
“什麼叫‘最有威脅的人’?”我心底騰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瀾姑姑的武修是大梁第一,若她被控制,那豈不是……豈不是會血流成河……”
“單憑我們兩個人以及菩提朝凰兩個門派,恐連瀾姑姑的身子都無法接近。必須得求其他人幫忙……”
我們陸陸續續寫了幾封信,分別給玄夜、玉龍都去了信,就連萬涵山莊我都寫了,只希望能動用一切力量把瀾姑姑找回來。我唯一沒有去信的,是珏憨憨。
珏憨憨要是知道自己最愛的老師如今被控制成為清風聖殿的爪牙,他會瘋掉的。
回信很快,人來的也很快。玄夜是幽蓮夫人和息渺,玉龍來的人最多,有艾珵和蕭惟伯毅,還有聶隱。萬涵山莊的海姬也來了,宋錯則留在萬涵山莊,代替主君掌管山莊事務。
息渺見到我的時候特別熱情,一看到我連自己親媽都不管了就朝我跑過來,一把拽住我的手。幽蓮夫人翩躚而至,看我們感情這麼好,她也很高興。
“若汐。”
“南宮阿姨!”我面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您看起來精神多了。”
幽蓮夫人微笑著點點頭:“休息的差不多了,如暝也很聽話。喏,這是他最近剛研發出來的東西,他起名叫‘花火’。”
“什麼用場的?”我一邊接過,小心翼翼揣進懷裡,一邊發問。那些東西如彈丸一般,卻是紅紅藍藍,顏色不一。
“據說是會發出很刺眼的光,擾亂別人的視線;另一種是能產生劇烈的爆炸。”
“!”我趕緊把懷中的彈丸扒拉開去,免得在我懷裡炸了。到時候我可就不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事了。
是這一塊那一塊的事。
“對了,南宮阿姨,還有艾叔叔。”我一邊拉著息渺,一邊問道,“你們都來了,你們的門派豈不是沒有人照料了?”
兩個大人相視一笑。艾珵替幽蓮夫人給出了答案:“這群小崽子翻不起什麼風浪,讓他們自己管理自己也是足夠的。不然你覺得大弟子和居主弟子是拿來幹嘛的?”
“所以現在靜水掌門不在,管理靜水的就是有漪和無洭?”
“那可不。”
“原來如此。怪道你們來的這麼迅速。”
“說起來,若汐。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看著海姬冰冷的面容,我暗地裡打了個寒顫。她的眼神永遠都這麼令人感到畏懼,叫人不得不打心底裡對她產生敬畏。
“瀾姑姑……被清風聖殿控制了。”
“為什麼?”
她這句話是頂上來的,就在我囁嚅完的下一秒。我頓時有種犯了錯被媽媽抓個正著的感覺,支吾半天說不出來。畢竟針是我下的,等於毒是我下的,就這麼說出來,感覺自己會離死不遠。
淳師姐忙上來打圓場:“清風聖殿下了暗手,瀾姑姑防備不及,中了毒。”
幸而海姬沒有再逼問下去,只是淡淡點了點頭。但我明顯看到她的拳頭握緊了,青筋都快從手臂上爆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她也知道清風聖殿不好弄,並且被控制的還是瀾先生,這就更不好辦了。
“沒關係的。我們可以把瀾阿姨救回來的。”息渺捏了捏我的手。她顯然沒有恢復完全,捏我的手勁很大,疼得我差點上躥下跳,只是礙於太多大人在面前不敢這麼做罷了。
不過一切都好了。連大梁頂尖戰力艾珵艾掌門都來了,基本不再不用擔心什麼;再說了,他可是陸風邪,是瀾媽媽最愛的陸風邪,瀾媽媽應該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林清規略略恢復了一些元氣後就去問月,並很快把問月的結果告訴給我們。瀾先生受控制之後,首先自然是去見了聖夫子和柳煙墨。奈何清風聖殿的柳煙墨頗精通幻術,林清規沒能看見瀾先生在裡面經歷了什麼。不過想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外乎是說她成為了清風聖殿的臣子之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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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知道,清風聖殿在繼州有個分部。它太過隱秘,連瀾先生都花費了一番周折才發現它的存在。此次來繼州,瀾先生本打算孤身應付來挖掉這個分部,故執意拒絕若汐一同來。她只怕拖她下水。
誰承想,她就這麼簡簡單單落入敵人的圈套。這大概是她最大意的一次了。
聖夫子正對著瀾先生,坐在石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柳煙墨穿著性感,黑絲高跟,一雙玉手纖纖,搭在冰涼的石座椅上。兩個人主次分明,但都對底下的瀾先生擺出高傲的姿態。
瀾先生安安靜靜站在臺下,毫無表情,雙眼呆滯。她眼睛內紫色大動,頭便微微向上一抬。
柳煙墨看著她,流露出淡淡的嘲笑。
“瞧瞧,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瀾先生嗎,怎的現在,淪落到這副地步?”
她下了座位,腳尖一點,從高臺飄忽一般飛下來,正好落在瀾先生面前。她的嘴角微微一抿,用食指勾起瀾先生的下巴,挑逗非常。瀾先生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呆愣愣由她擺佈。
“想要虛妄的擁抱嗎,聶瑾?”
“……”
“罷了。沒意思。被控制了,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跟個木頭人一樣地杵著。真沒意思。”
聖夫子清了清嗓子:“畢竟這是個巨大的不確定因素,若是真的放她清醒,我們兩個人也不一定能敵得過這個女人。”
柳煙墨不屑地一哼:“就憑她?當年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還指望她能成為一個成功的女人?單憑這一點,我就足夠擊潰她的心理防線,真是諷刺。”
聽見“孩子”二字,瀾先生的睫毛微微顫動,手臂也有微微抬起的趨勢。柳煙墨似是發現了異常,慢慢轉過身來,微微挑了挑眉,隨後伸出手指隨意劃了兩下,瀾先生的手臂便放下了,人也轉回到先前木呆呆的樣子。
聖夫子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柳煙墨突然像是起了興致,坐到聖夫子身邊,用一種調笑的聲音問道:“聽說聶瑾可是梁國跳劍舞最好的人,無人出其右。不如今日就讓她來給我們助助興?”
“也好。”聖夫子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柳煙墨動了動手指,瀾先生便拔出腰間的平瀾劍開始舞起來。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情感注入,其劍舞雖然驚為天人,宛若驚鴻,卻總差點意思,還沒有當時手臂傷好後跳給朱珏有漪看的那一次那麼好看。她就像是程式既定的機器人,只是完成固定動作,沒有帶任何感情進去,跳出來也就並不柔美。
柳煙墨冷哼一聲:“不過如此。還以為多美麗呢。”說罷,她像是有些不滿,便隨手飛出一枚葉片。那葉片擦傷了瀾先生的臉頰,一縷血痕登時出現。瀾先生依舊巍然不動,任由那血一絲一絲漏下來。柳煙墨更感沒有意思,隨手一擺就把瀾先生打發下去了。
她嘟著嘴靠在自己丈夫身上:“本來以為控制了聶瑾會很好玩呢,現在看來,這個丫頭可真無趣。”
聖夫子微微一笑:“我的好煙墨,聶瑾可不只是個玩物。激發她全部的潛力,她會成為我們最為強大的打手。以後凡事只消把她丟出來,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我聽晟弟的。”柳煙墨依偎在聖夫子的懷裡嬌然一笑,“不過,我們確實要好好利用起這個好人物呢。”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手指微微一捻,口中唸唸有詞。隨後,她便露出一個笑容。
“讓聶瑾,去做一點她這輩子就算死都不會做的事情吧。我可真好奇,等她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成為殺人狂魔時,又會露出怎麼樣的表情呢?”
狂妄的笑聲在石壁間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