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夫人幫本宮了。”對於穆傳玉沒有查出什麼有用的事情，瑰陽公主並未生氣，“本宮認識將軍數年，在他眼皮子底下查個事兒能不被他察覺已經很難了，何況是探聽出訊息。”

說起孟懷璽，兩人的話匣子便開啟了一般，畢竟兩人最初的交集就是因為同一個男人。

“公主眼中的將軍，似乎與臣婦眼中的將軍不太一樣。”

瑰陽公主輕聲“嗯”了下，逐漸陷入回憶。

第一次見到孟懷璽時，瑰陽公主八歲，孟懷璽十二歲。

那時候，她不過是一個被無數御醫診斷為無藥可醫、活不過十歲的病秧子，加之母妃病重離世，她在後宮就是一個無人問津、無依無靠的可憐蟲。

從有記憶開始，她就經常被後宮其他的孩子欺負。除了沒有把她推到池水裡、沒有撕扯她的衣服之類會誘發她寒症發作的行為以外，各種小手段層出不窮。

其中，瑰陽公主的姐姐——和德公主——欺負她最為厲害。

和德公主的母妃是當今聖上的寵妃，母家在朝廷也是頗有權勢和地位。這樣的家世背景下養出的和德公主性子頑劣，最喜歡捉弄折磨她素日最看不起的妹妹瑰陽公主。

當時的瑰陽公主被欺負時從來沒想過反抗，只會一味地抱頭蜷縮。

因為她知道，雖然她貴為公主，但也只剩這一個名號說著好聽。滿宮裡誰都知道這個孤苦無依的公主就是個短命鬼，誰都能踩她一腳。

八歲那年，寒冬臘月裡，她被和德公主強行摁在屋外冰涼的石板地磚上。

“本宮的好妹妹還真是身嬌體弱，跪了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便嚷嚷著冷，還真不愧是治不好的病秧子！”

雖然當時的瑰陽公主穿著厚實的衣裙、披著毛絨披肩，可她的寒症本就嚴重，穿得再多也絕不能吹冷風。此時此刻，她卻被幾個奴才使勁兒摁在御花園的一個偏僻角落，刺骨的寒風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刺進自己的血肉裡。

“即使姐姐瞧不起妹妹，可姐姐就不怕鬧出人命來嗎？”她冷得瑟瑟發抖，勉強撐著自己，哆哆嗦嗦一字一句道：“即使父皇不記得我，可我和姐姐一樣，到底是個公主。姐姐若是做得過火了，難保父皇不會想起我，到時候多少會斥責姐姐兩句。”

和德公主冷哼一聲，語氣輕蔑：“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徹底沒了，那也是你天生體弱寒症導致。還想著汙衊本宮，看你跪在這裡還是不長記性！你們兩個！”那刁蠻女子指了指站在瑰陽公主身邊的兩個奴才，吩咐他們：“給本宮好好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跪在這裡反省上半個時辰，好好清醒清醒腦袋！”說完便攏緊身上的披肩，轉身離開。

半個時辰。

瑰陽公主凍得面部僵硬，根本笑不出來。

真來上半個時辰，她就變成一座冰雕了。那些御醫診斷的“活不過十歲”也將徹底成為現實。

她好恨，好恨。明明是個公主，卻活得不如一個下人，任人欺凌。

之前也不是沒有反抗過，可反抗了又如何？她孤苦伶仃，單打獨鬥根本贏不了。

眼前逐漸模糊不清。瑰陽公主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往旁邊倒下，卻又被旁邊的奴才檀喜粗暴地拽起來，朝著她惡狠狠說道：“都怪你，我們兩人大雪天還要守著你半個時辰。你不冷我們還冷呢！起來好好跪著思過！”

另一個奴才桂福到底有些於心不忍，但也不好直接表現出來。他悄悄看了看周圍，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便朝著檀喜諂媚道：“今日冰天雪地甚是凍人，要不公公您先去歇息著，這裡有奴才看著呢。”

檀喜本就看不起瑰陽公主，又被這苦差事凍得滿心的不耐煩，聽聞桂福要替自己看著，心中自然是樂意至極。

“那你可要好好看著她，絕不能讓她偷懶耍滑。否則，你我有的受的！”

桂福連連稱是，好聲好氣送走了檀喜，又等了一小會兒，確定檀喜確實走遠了，才立馬上前扶起已經凍僵到快要失去意識的瑰陽公主。

桂福知道御花園附近的花房有個廢棄的庫房，便攙著瑰陽公主去那裡躲雪。

庫房雖然比不得宮殿裡暖和，但總比露天跪著強上不少。瑰陽公主感覺自己終於慢慢恢復了些許氣力，嘶啞著聲音向桂福道謝。

桂福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過舉手之勞。他只是個才進宮沒兩年的小奴才，宮中勾心鬥角的事情見識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還並未見識到宮廷真正可怕的地方。

今日他這麼做，只是單純看不下去一個身患頑疾的小姑娘跪在冰天雪地裡。

“你救了我，就不怕你的主子怪罪下來嗎？”

桂福從庫房裡翻找出了一些被廢棄掉的粗布料，幫忙披在瑰陽公主身上。聽到瑰陽公主這麼問，他猶豫了一下，隨後說道：“沒事，這麼冷的天，主子和檀喜公公都不會再回來看的。”

瑰陽公主扯扯嘴角，語氣似嘲諷似感慨：“從小我就只碰到過看不起我的人，你還真是第一個願意出手救我的。”

“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名叫桂福。”

瑰陽公主在心底默唸這個名字幾遍。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開始熱起來，估摸著自己又起高熱了。

若是這一次她挺不過去，她到了地底下也一定要跟閻王爺提一提桂福的救命之恩，替他積些陰德。

“我記住你了。”瑰陽公主深深看了一眼桂福。

“今日，謝謝你。”

“還請公主收回這句話，奴才實在是受不起。”桂福頓了頓，“奴才雖然是奴才，但也是長了眼睛的奴才。而且奴才不過是謹守本分罷了。”他低垂著眉眼，一板一眼回答著。

“好一個長了眼睛的奴才！好一個謹守本分的奴才！”

庫房緊閉的木門被推開，夾雜著外頭雪花的寒風瞬時灌入庫房。瑰陽公主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逐漸頭暈目眩。

雖然視線愈發模糊不清，但瑰陽公主認得這道尖銳聲音的主人。

她的好姐姐和德公主，竟重新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