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之後，孟懷璽似乎閒下來了。
他不再像前些日子一般忙忙碌碌，早出晚歸，而是經常陪著穆傳玉。
陪她上街買布料首飾、陪她去寺廟燒香祈福、陪她去城郊遊山玩水······
穆傳玉覺得這日子實在是有些無趣。
她並不喜歡出門，面上看是他陪著她，其實更多時候是她被通知，由他陪著去做什麼事。
一出門便是一整天，回來便累得慌，穆傳玉只想躺下趕緊歇息。
這也讓她最近都不曾靠近過後廚。
日子愈發靠近中秋，她本想得空研究研究月餅，嘗試幾種不曾試過的餡料，可她每天都被拉出去閒逛消磨時間，哪有精力花在月餅上。
乘風來稟告她今日又要出門時，她終於是忍無可忍了。
“前兩日不是才去祈過福嗎？何必去得那樣頻繁。我今日有些乏了，煩你通報一聲，我今日就不去了。”
乘風沉默寡言，並未多說便退下，隨後來到書房告訴孟懷璽。
孟懷璽這段日子看似閒暇，但那隻不過是他把事情都堆積到清晨和深夜處理，空出白日陪穆傳玉罷了。
他神色清冷，聽完乘風的回稟後一言不發。
“你去告訴她，今日就當陪我，明日後日就不必出去了。”
最終，穆傳玉還是坐上馬車，耷拉著臉，面上寫滿了不情不願。
今日並非初一和十五，前來祭祀祈福的人並不多。
穆傳玉進香後，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道：“希望我最近能有更多的時間幹我想幹的事！”
孟懷璽進香後並未祈禱，只是站在一邊等她。看她起身後，笑著指著旁邊的抽籤筒：“要不要抽一支籤？上次來得匆忙，也沒和你一起抽過。”
穆傳玉倒覺得有些奇怪，他今日似乎有些執著於這些虛幻飄渺之物。
不過她也挺感興趣的，便點點頭。
孟懷璽抽的是姻緣籤，穆傳玉抽的是健康籤。
她對上他的目光，倒也沒隱瞞：“現在的生活挺美滿的，就是偶爾會想起自己失憶這件事，在心底還是有些疙瘩。”
孟懷璽攬過她的肩，把她帶進懷中，安撫著：“能不能想起都是命，順應天命就是。”
雖然穆傳玉實在是不喜歡成日出門，但這些日子裡，二人形影不離，她也逐漸接納了孟懷璽是自己夫君的事實。
平心而論，只要穆傳玉順著他來，他們相處起來倒也十分和諧。
她在他的懷裡，低聲“嗯”了下。
解籤處。
老人先是瞧了瞧穆傳玉的籤，又瞧了瞧孟懷璽的籤，眼神在他們二人身上不停打量著，斟酌著如何開口。
“這兩隻籤看似是你二人分別抽取，但其實息息相關。”
“你若成，他便不成。你若不成，他便成。”
這什麼解籤？
穆傳玉聽得有些糊塗：“那這算吉還是兇，這總能看出來吧？”
“要麼你吉他兇，要麼你兇他吉。”
她還想再問些什麼，孟懷璽卻搶先一步把她拉走。
這一夜，自是同床異夢。
穆傳玉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白日裡抽的籤。
她又翻了個身，卻對上了孟懷璽的目光。
“不必多想，事在人為。”
他把她摟進懷中，撫上她的長髮。
她抬起頭，忍不住笑了，“你白天不還說要順應天命嗎？變卦變得未免太快了些。”
“天命也好，人力也罷，永遠交織在一起，很多時候是分不開的。在你迷茫的時候，先去做事，做不成功，那便是天命，做成功了，那也是天命。”
“快到中秋了，這兩天我陪你做月餅好嗎？”
聞言，她抬頭。
“好啊好啊，你想要什麼餡兒？喜歡甜些還是清淡些？”
談到下廚，她的眼中便如同盛滿星河一般，總是亮閃閃的。
當初，他就是這樣，淪陷在一雙清亮的眸子中。
戰亂時分，能吃上口飯實在是一件奢侈事。
可她總能想盡辦法，把那點並不豐富的食材做得美味可口。
“你們必須吃飽飯才有力氣保家衛國啊。”
那時候，她把大部分的吃食都讓給了他。
這樣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昌尹城被破後，他帶她離開。
後來，她不再下廚。
再後來，她做了盤玉豆糕，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踏足廚房，可並不是為他做的。
“只要是夫人為我做的，就好。”
不要再為了別人，僅僅為了他。
次日一早，穆傳玉便起身梳洗，用過早膳後，便一頭扎進後廚。
昨日從寺裡回來，她便吩咐人準備好食材，該泡發的泡發，該清洗的清洗。
她本想著和孟懷璽一起做，不過她一覺醒來，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下去了。知道他忙，穆傳玉也沒去打擾他。
正好，她可以先試著做做，若是做得不錯，他們再一起做。
穆傳玉挽起袖子，在趙嬤嬤的教導下一步一步進行著。
孟懷璽在門口望了她許久。
她忙起自己喜歡的事情時，便那樣專心致志，心無旁騖。
孟懷璽沒有進去，轉身回到書房，從架子頂上取下一個木匣。
裡面是一個已經空了的陶瓷小瓶。
這隻小瓶被穆傳玉偷走時，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慌，生怕她知道這瓶子裡的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的。
可他又想看看，她拿著這小瓶要做些什麼。
不曾想，她先是用到了夏蘭的身上。
過了一段時間，她將剩下的那些全都添到玉豆糕中。
她是那樣決絕、狠心的女子。夏蘭是與她出生入死的好姐妹，她也下得去手。對自己，她照樣毫不手軟。
有些東西，她說不要了，就徹底拋棄。
她現在這樣活潑開朗，甚好。
乘風推門而入，打斷了孟懷璽的思緒。
“將軍，邊境線人來報，蕭華似乎還活著。”
孟懷璽不動聲色，合上木匣。
蕭華是魏國的一名副將。兩國交戰時，他從底層小兵做起，一路摸爬滾打成為副將。
昌尹一戰中，二人曾交過手。
只不過最後，蕭華戰敗。
這都不算什麼，唯獨讓他比較憂心的在於，蕭華認得穆傳玉。
他始終忘不掉，蕭華同他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要他放了穆傳玉。
“孟懷璽，現在的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
“戰場上，我們是刀劍相向的敵人。可離開戰場，作為一個普通的男人，我懇求你。”
“你放了她。”
“放了傳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