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值守拜河山道門大殿幾近三年。
他平日值守的地方,就是有那裝有福袋的大袋子。
莫非,是此人麼...
沈銳腦海搖擺不定。
更多不同未曾見過,素未謀面的杯氏後人身影,接連在他腦海中閃過。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莫非這事另外有別人?
梅五看出了沈銳的焦躁不安。
他走上前去,右手閃過一絲白芒,輕拍了沈銳的肩膀。
這一拍,好似一壺冰水澆在沈銳身上,使其冷靜了下來。
梅五見沈銳稍冷靜了些,道:
“我可以給你透露一些資訊。”
“那血色符籙上的魘法,出自冥國。”
昨日梅五夜時回到峻河縣縣衙後,便將王開拿回的符籙,仔細研究。
黑河州的魘法,雖多出於以前的陰魔宗。
少部分則有一些從冥國從來的魘法。畢竟黑河近冥國,時常有不見光的東西,過往來歷。
梅五見到那血色符籙上的寒牙長蛇後,頓時認出,這是來自冥國的魘法。
換句話而言,這魘法,只有冥國的妖魔,才能使出。
沈銳從梅五這再次得知一重要情報後,內心忽地有了些明悟。
“若是冥妖冥魔所為...還出自道門福袋,那大抵是內部有人與這下了魘法的妖魔交涉了。”
沈銳看向梅五,只見梅五點點頭,示意沈銳說的,與他猜想一樣。
“此番過來,多半線索不好查到。但我與你來這,可以將一些資訊告訴對方。”
“若有似無的資訊,才會導致對方的慌亂。”
“而慌亂,才會讓對方露出更多的破綻。”
梅五站在路旁,抬頭望向升起的太陽。
直到陽光微微刺眼,他才將頭低下。
沈銳直到此時,才明白梅五帶自已過來,究竟是為何。
原來他早就暗中開始佈局。
不等沈銳多問,梅五回頭笑道:
“走吧,下山去吧。”
......
‘嘀嗒’
‘嘀嗒’
冰冷的水珠,滴落在杯閔的蒼白的臉頰上。
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嘴間。
一股腥臭陰冷的死水味道,傳遞在他的味蕾之上。
味蕾被開啟,人亦被點點喚醒。
痛,
劇痛。
因劇痛而甦醒的杯閔,努力睜開雙眼。
卻看到自已仰頭跪倒在漆黑的地牢之間。
他嘗試扭動站立,身體背後卻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拉扯感,讓他不得不停下來。
“我這是...”
杯閔發現,自已的雙手居然被森森鐵鏈鎖住。
鐵鏈由冰冷的牆上固定,其牆體上依稀可看見一些攀爬拖行出黏膩痕跡的蝸牛。
他雙手的手腕,分別被鐵鏈死死鎖住,以至於手腕處都積出紫血,雙掌都隱隱失去知覺。
杯閔顫抖身體,努力向身後望去。
只見一條陰冷巨鉤,貫穿了他的雙肩琵琶骨。
“這...這不可能...我是在做夢...”
跪倒在地的杯閔害怕得渾身顫抖。
他只覺這是夢一般。
他閉上雙眼,控制自已不去想著令他恐懼的東西,而是回想腦海裡停頓的最後一絲記憶。
片刻後,他在記憶中找到了滯留的最後一絲現實。
那就是他在自已家大殿內,被從軍三年歸來的三叔,一掌叩暈。
“閔兒。”
熟悉而令人恐懼的聲音,在陰暗潮溼的地牢內響起。
杯閩聽罷,這才認清這現實。
他朝著恐懼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監牢的鐵欄外的黑暗至深處,穩穩坐著一位男人。
男人通身於黑暗融為一體。
唯有他那一雙眼,銳利得可以穿破黑暗。
“三...三叔!”
杯閔認出身前的男人正是自已最恐懼畏懼的三叔。
但現在被囚在地牢,雙手被鎖,琵琶骨被穿的他,只能將他平日裡最害怕最畏懼的人,視若救命稻草。
“三叔!救我!求求你了,三叔,救我!”
杯閔瘋狂扭動,哪怕森森鐵骨將他的胸前背後之肉,盡數撕裂撕扯開來。
但他這般做,仍舊徒勞無功。
面前與黑暗溶於一體的男人,不發一言。
一如杯閔守了三年大殿內的雕像一般。
血,從杯閔的皮肉間不斷流下。
這溫熱的血,讓杯閔寒冷的軀體,感受到了唯一的溫熱。
溫熱的血橫流於地,與腥臭陰冷的水相互交融。
杯閔認命了。
他連續幾番大聲告饒下來的喉嚨,如今只得嘶啞地傳出一陣慘笑。
慘笑自已的命運,聲音與命運,皆如鴉般,令人所不喜。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杯閩只覺身似夢境。
他失神呢喃這句話。
不知是問自已,還是在問那黑暗中的人。
黑暗中的人起身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粗布,右手的袖子,空蕩蕩。
“狴犴衛來了。”
“為了杯家,為了祖先...只能犧牲你了。閔兒。”
杯求盛空蕩的右袖輕輕一揮,這牢房的鐵門,忽地開啟。
這地牢,乃是杯家刑罰之地。
地牢內的鐵門鐵欄,全由寒鐵所鑄,堅韌異常。
杯求盛走進牢房,看著失神的侄子。
杯閔原先身著的白衣,已然染遍猩紅。
其白衣胸前,更被銳器開出一個洞口,可窺見胸腔中的腥恐。
杯閔的褲子,也染上鮮紅。
但他身下,還傳來一股腥臊的臭味。
杯求盛走到杯閔身旁,與侄兒杯閔貼近。
他看著失神落魄,好似瘋傻了的侄兒,道:
“你不是想要入品幫三叔麼?”
“如今,三叔便幫你。”
杯求盛話音落罷,將左手摁壓在杯閔頭顱之上。
杯求盛運轉修為,他此時通體好似一把銳利的劍,足以破開這座監牢。其身更有隱隱劍吟傳來。
修為,從杯求盛左手之間,不斷灌入杯閔之體。
得杯求盛修為灌入的杯閔,失神的雙眼逐漸恢復了一絲神采。
杯閔渾身不得動彈,但卻感受到了原本即將逝去性命的身體,正不斷被一股力量壯大生機。
這種感受,讓杯閔如置雲端。
將從生死間回來的杯閔,貪婪地希望這一刻永不停歇。
可漸漸地,這感覺逐漸變了。
杯閔的小腹,漸漸察覺到一絲疼痛。
這絲疼痛在三四息過後,宛如孕婦臨盆般,劇痛難忍。
“三叔...三叔...我夠了,快停下!”
杯求盛早知自已侄兒前幾息便可說話。
但此時方才聽到對方訴言的他,臉上神情分毫不變,手上灌輸的修為也分毫不停。
“三叔!”
“三叔!”
“三叔!”
杯閔丹田炸開。
滿身血肉碎片,飛濺這片陰暗潮溼的地牢。
“放心...三叔會為你照顧好你那養在峻河縣內的十餘個女眷的。”
滿身血汙的杯求盛站起身來,自顧將臉上的血色擦去。
他走出地牢,卻未再將牢門關上。
“你下手太狠了。我令你貫穿琵琶骨便可,你居然將我侄兒胸腹也貫開。”
杯求盛背對牢獄,好似自言自語。
但轉息間,地牢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笑聲。
“嘿嘿...你這侄兒於你杯求盛一個不生不娶之人,也算自身孩兒一般了。虎毒不食子,這是我聖國遍通的道理,沒想到你杯求盛卻比老虎這種未開靈智的畜生都不如。”
聖國,是冥國之人,對於冥國的稱呼。
黑暗中,出現一道冷冷豎瞳。
杯求盛不去爭辯,他只道:
“你記得將屍體沾染氣機,別落下把柄。”
杯求盛說罷,走入黑暗中,離開這陰冷的地牢。
待杯求盛離開後,黑暗中一隻帶著蛇鱗的手,撿過地上散落的杯閔碎肉。
“這些碎肉可以吃。你吃上一些,吃飽有力氣,我們才能回家。”
帶著蛇鱗的手,撿起碎肉,轉入黑暗之中。
獄內,一孩童聲音顫顫傳來。
“我不想吃他們的肉...我想回家...”
“我好想和蛇哥兒你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