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背椅上的蘇河堪堪將自已的所知講述出來,卻突地咳嗽起來。
“咳...咳...”
隨著咳嗽響起,一絲血跡,由蘇河嘴角流出,將其白鬚染上鮮紅。
“蘇先生...!”
沈銳見蘇河都將血咳出,不由得一驚。
他剛剛走向前,卻又被蘇河伸手示意所攔住。
蘇河抬起眼,虛弱地看向沈銳。
他伸出右手,搖搖頭,示意讓沈銳聽從自已先前的話,不要上前過來。
沈銳無奈向後退去,蘇河見此,才緩緩將胸中悶著的一口氣吐出。
“實不相瞞...我是遭了邪病...”
“邪病入體,常人觸之,也會像我一般...因此,我才不讓小友近身。”
“不過小友也不用太擔心...我已將差了一個聽話的弟子去請人了...只要請的人過來...我這條命還有得救...”
邪病,不等同於尋常的疾病。
這類的病,極其難見,一般是由邪祟邪法所引起。
自沈家村回來後,蘇河回到懸壺堂時,卻發現懸壺堂內,多了好幾位昏迷的病人。
一天之內,遇到多次這樣昏迷不醒的病人,蘇河不由得暗自提起了心。
只是蘇河雖起心謹慎,但他卻因診療病人過多的緣故,導致自身也沾染了相同的病情。
等到自已沾染病情後,蘇河這才發現,原來這是邪病。
沾染邪病的蘇河,起初只覺得自已有些虛弱。
他本以為這是診療太久,年老脫力所致。
來到房間休息的他,卻未料到自已的身體休息後非但沒有恢復氣力,反而越來越虛弱。
連走路都成了問題。
躺在背椅上無法行走的蘇河,聯想到今日的事,不由得惶惶不安。
思索片刻後,他虛弱地差人拿來一枚今日剛從雞棚內孵出的雞蛋,令其送到房間內。
拿到雞蛋後的蘇河,將人差走。隨後他顫顫巍巍舉著雞蛋,唸了一些說辭,隨後將這雞蛋在自已周身滾了一遭,再開啟。
蛋殼破裂,只見本該是白黃分明的雞蛋,裡面卻成腥臭無比的黑水。
雞蛋今日剛孵出,絕不可能變質得發臭發黑。
能讓其變成腥臭無比的黑水的緣故,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已染上了邪病。
雞蛋剛剛孵化出來時,其黃清分明,好似天地初開。
天地初開朦朦朧朧,最能感應外界。
而外界若是遭受邪祟邪物,則其雞蛋則會變得腥臭黑膿,不忍視不忍聞。
知道自已遭遇邪病後,蘇河便命人不要來房間打擾自已,同時又換一最貼身的弟子,去尋人求助。
隨著時間推移,蘇河越發虛弱。
他能感覺身體上有一道邪祟的氣息,正吞噬著自已的精氣與血氣。
這邪祟氣息隱藏極深,若非修士,只是常人,極難能感受得出。
饒是蘇河入岐黃多年,診斷這些病人時,一時也覺察不出這股邪氣。
唯有邪氣上身,入骨噬體後,他方才感受到這股邪祟氣息的真實存在。
由於自身觸碰的病人太多,沾染的邪氣最深最重,蘇河哪怕用藥,也無法根去這股入體的邪氣。
哪怕他吞服了上品的丹藥,也不過才堪堪有殘喘之機。
“想要根除這邪病...唯有請入品修士才可...”
蘇河說罷,嘆了一口氣。
峻河縣的入品修士,絕大多數,都被之前的徵軍所徵走了。
剩餘的修士,基本上都藏身於山野之間,難以尋覓。
雖說昨日那些被徵軍的人們班師回朝,但回來的是否有修士,或修士有多少,肯不肯出手相助,也是一個未知數。
蘇河唯有寄託希望於峻河縣的縣令那邊。
他知道縣令手底下,一向有幾位入了品的修士坐鎮。
他希望這峻河縣的縣令,能夠憑藉往日的情分,出手相助一番。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聽罷蘇河先生內心的擔憂,沈銳這才鬆下一口氣。
若是修士出手,蘇河先生的身體就有得救,自已便不用那麼擔憂了。
畢竟沈銳自身就是一位入品的修士。
而且先前在叔父家時,沈銳體內的月華氣機,就將那符籙上的邪氣消滅過。
如今再次出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蘇河先生。”
沈銳笑著,緩緩走向前來。
蘇河看到這沈銳在自已言說過後,連命不要的往前走,臉上不由得十分慌亂。
“沈銳小友...你過來作甚...快回去...!”
蘇河內心頗為後悔,將沈銳喚進房中。
請修士出手治療邪病,需要耗費修士的靈氣,故而蘇河已經做好了散去不少銀財的準備。
但若是這沈銳也得了邪病,到時候自已說不定就要出兩份的錢了。
最關鍵的是,沈銳若是在自已這裡病了,哪怕對方是執意惹上的病,自已在老友沈清書那邊,也不好交代。
蘇河的臉色越發蒼白,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沈銳帶著一種奇怪的笑意,走到他身旁。
未了,沈銳還伸出手,搭在自已的肩膀上。
蘇河只覺得,這沈清書的侄子,真的是要和自已一樣,染上邪病了。
沈銳伸手搭在懸壺堂掌櫃蘇河的肩膀上時,便察覺到一股邪氣,從蘇河的肩膀上向自已的手上蔓延。
這股邪氣與那符籙上的邪氣,如出同源,但陰邪卻更甚。
“蘇河先生,有件事我忘記跟你說了。”
沈銳的手指微微發力,笑道:
“其實,我正是一名入了九品的修士。”
沈銳話音剛落,他腹中的月華氣機再度爆發。
月華氣機由丹田引開,沿著經脈,向沈銳的右手傳去。
蘇河來不及思考,來不及驚訝。
他只感覺沈銳搭在自已肩膀上的手,傳來一股冷意。
這股冷意並不讓他覺得陰寒,被這冷意遊過的地方,反而讓他有種周身被明月所滌清般的飄然出塵感。
他只感覺好似有一輪清月的光,沿著自已的肩膀,一點點照亮他的周身。
被這清月滌清過的地方,先前那股噬人精氣血氣的邪祟氣息,再也消失不見。
就彷彿陰冷的黑暗被明月所盪開一般。
片刻後,直至沈銳額頭流下汗水,直至那明月般的冷意消散於腳心,蘇河這才轉過神來。
此時的他,氣色已經好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