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再次醒來已是三天之後,他在生死沉淪之間徘徊掙扎,在半夢半醒之間迷離逃亡,最終與那人共赴了一場又一場的絢爛煙花。
陽光毫無保留地透過玻璃窗,肆意傾灑進房間。斑駁陸離的光影,在木地板上交織出一幅夢幻的畫卷。窗外,異木棉正開得豔麗,一團團、一簇簇,猶如天邊被打翻的顏料盤,肆意地暈染在枝頭。
枝丫上,兩隻不知名的鳥兒正歡快地跳躍著,嘰嘰喳喳,似乎在分享著獨屬於它們的小秘密,熱鬧非凡。
謝星緩緩伸出手指,那手指纖細而蒼白,在陽光下近乎透明。他試圖捕捉那透過指縫的陽光,暖融融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像是帶著蓬勃的生命力,一點一點滲透進他的骨髓,喚醒著他沉睡已久的感官。
“恭喜啊……”謝星輕聲呢喃,聲音雖輕,卻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悲涼。
108針,他想起那在生死邊緣的無數次掙扎,每一次陷入黑暗時的絕望,還有那不知從何而來,支撐著他堅持下去的信念。如今,這信念在現實的陽光下,變得愈發清晰而可笑。
“在想什麼?”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喚回謝星的飄走的思緒。譚慕禹推開臥室的門時一眼便發現床上的人已經醒了,只是人眼神空洞,直愣愣地看著窗外,並未發覺他的出現,獨自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
“謝星,為什麼不說話?”譚慕禹緩緩走到床邊,居高臨下望著他的Omega。
謝星的眼睛依舊盯著窗外兩隻鳥兒,它們正在互啄羽毛,散漫而又自由。許久,謝星才聲音淡淡道:“說什麼?”
Alpha不緊不慢地緩緩道:“說你為什麼會分化成Omega。”
“說那張紙條上的譚先生是誰。”
“說你是不想被我標記還是不想被……發病時的我標記。”
謝星詫異地快速抬起頭,目光如炬,一瞬不移地緊緊盯著眼前的Alpha。
此時,高大的Alpha背光佇立,那輪廓被光暈精準地勾勒,宛如一尊從天而降的神祇。他的肩背寬闊厚實,猶如連綿巍峨的山巒,給人一種無法撼動的力量感。周身散發著的壓迫感,卻又莫名地讓謝星感到安心。鷹眸中隱隱含笑,正抿著唇,靜靜地凝視著床上一臉震驚的謝星。
“譚慕禹,譚先生……”謝星所有壓抑已久的委屈,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奪眶而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想要緊緊抱住眼前的人,卻因身體太過虛弱,在下一秒渾身無力地跌回床上。
譚慕禹無奈地嘆了一口,眼中滿是疼惜,上前將謝星掐著腰緊緊地摟入懷中,貼在謝星的耳邊說道:“我在。”
謝星渾身無力卻又顫抖不止,他害怕這都是一場偽裝,可是喜歡這樣抱著他的只有三十一歲的譚慕禹,“你真的好了嗎?你真的是……是譚慕禹嗎?”謝星帶著哭腔,疑惑道。
“真的好了,小火狐。”譚慕禹伸手輕輕地拍著謝星顫抖的背,聲音溫柔而又堅定:“我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你的資訊素很厲害,成功的治好了我,譚先生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聽到這話,謝星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開始放聲大哭。所有的恐懼、委屈、不安,都在這一刻隨著淚水宣洩而出,委屈透頂了。
譚慕禹將謝星稍稍拉開些距離,目光認真而誠懇,說道:“你如果不願意,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就帶你去把標記洗了。”
他發瘋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對於自已怎麼就標記了謝星,毫無印象。連標記自已Omega的過程都全然不知,譚慕禹一想到這兒,心裡就窩火,這個標記,他從內心深處挺不想承認的。
“那洗標記疼嗎?”謝星淚眼朦朧的望著一臉不爽的譚慕禹。
譚慕禹微微皺了皺眉,認真的想了想,還是很真誠地說:“應該很疼吧。”
謝星抹了一把眼淚,推開譚慕禹躺回床上,片刻後,被子裡的人悠悠開口:“那就先不洗了吧。等你犯病了,我再去洗。”
……
春節將至,整個城市都沉浸在一片喜慶祥和的氛圍中。與此同時,譚慕禹和謝星的婚禮也在緊鑼密鼓的籌辦中。
譚靜銘起初對兩人的婚事堅決不同意,但當看到謝星把顧氏並在了譚氏的名下,權衡再三,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答應了。
宋亦珩和陳歲桉早早的就發來了祝福和賀禮,只是都很不夠兄弟的表示,年底事務纏身,回不了國,伴郎只能另請他人。
兩人在A國上演著爭寵大戲,一個有名無實,一個有實無名。李觀棋一直身體不好,二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時貼身伺候著。
譚慕禹不得不嘆一句,紅顏禍水。
謝星將顧氏徹底交給譚慕禹以後,終於有機會重拾自已熱愛的繪畫事業。他開了一間不大不小的畫室,畫室佈置得溫馨而雅緻,充滿了藝術氣息。
偶爾,他會收幾個學生,耐心地傳授繪畫技巧,教書育人。生源不好的時候,他就在畫室門口擺上幾張小桌,賣賣鮮花。嬌豔欲滴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陣陣迷人的芬芳。
下午陽光大好時,謝星總會搬張躺椅放在店門口,愜意地躺在上面,曬著日光,聞著花香,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時光。
八點一到,謝星便會準時打烊。之後,他會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給未甦醒的阿川讀一篇睡前小故事,他堅信阿川一定能聽得到。
哦,回到翠麓臻苑後,他還得給那隻愛吃醋的“大狗”譚慕禹也讀篇睡前小故事。
翠麓臻苑的主臥裡,譚慕禹緊緊地擁著謝星,懷裡的人讀著讀著聲音越來越小,手上的書本輕輕滑落,人已然進入了夢鄉。譚慕禹伸手悄悄地轉動了下謝星手上的戒指,點開手機上Find me看了眼,心滿意足的將人擁得更緊。
——正文完
番外大婚
農曆臘月二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翠麓臻苑被喜慶的氛圍裝點得格外奪目,大紅燈籠高高懸掛,隨風輕輕搖曳,紅綢帶在微風中飄動。
譚慕禹和謝星的婚禮如同他們訂婚時那樣,依舊定在翠麓山上舉行。
為了遵循傳統,圖個吉利,譚靜銘要求謝星必須從孃家出嫁。
謝星本就與顧家人毫無血緣羈絆,自然不會從顧宅出嫁。
譚慕禹悄悄地將謝星和謝若初曾經生活過的出租房買了下來。他精心策劃,找來最專業的設計師,將那間承載著謝星過往歲月的小房子,改造成了充滿溫馨與愛意的“孃家”。
婚禮前一晚上謝星住了進去。
九點一到,一輛輛裝飾精美的婚車緩緩駛到謝星所在的樓下。車隊整齊排列,車身被鮮花和綵帶環繞,散發著浪漫的氣息。
譚慕禹從主婚車上走下,他身著筆挺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搭配著精緻的領帶,整個人顯得英俊而瀟灑。他手中緊緊握著一束由異木棉、滿天星、龍舌蘭三種植物紮成的花束,花朵嬌豔欲滴,色彩搭配相得益彰,這是屬於他們獨一無二的香味。
今日攔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博士。李博士與謝星之間已經不是簡單的研究員和我“小白鼠”的關係了,他對謝星總得來說是有恩——救命之恩,再造之恩。
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他自然擔當起了“孃家人”的角色。李博士站在門後,臉上帶著微笑,眼神中透露出對謝星的關愛與對這場婚禮的期待。
譚慕禹滿懷期待地快步走向樓梯,他步伐輕盈而堅定,每一步都在邁向他的幸福未來。絲毫沒有猶豫和休息,譚慕禹一口氣爬上了六樓。
站在門口時,他微微喘息,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抬手整理了下自已的領結,確保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缺,又將手中的花束握得更緊了些,眼神中滿是對即將見到謝星的期待。
後面跟上來的伴郎秦朝琋像是隻剩下半條命,雙腿不停地打顫。嘴裡嘟嚷著“累死了,累死了。”不明白好好的酒店幹嘛不住,跑來老破小找什麼刺激。
李博士隔著門,嘴角含笑,聲音中帶著幾分調侃與認真:“譚總啊,想接走謝星可沒那麼簡單哦,紅包得到位,問題得答對。”
譚慕禹一聽,立刻心領神會,他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透過門縫小心翼翼地塞了進去。這個紅包又厚又沉,李博士接過紅包,手都感覺被燙著了。他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都不好意思再繼續刁難下去。
李博士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譚總紅包給到位了,那我就問譚總一個問題吧。”他轉頭望了眼身旁的謝星,謝星此時正緊張地咬著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
李博士接著對著門口大聲喊到:“譚總是從什麼時候對謝星動心的啊?”
譚慕禹微微一愣,這個問題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他記憶深處那扇塵封已久的大門。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目光透過那扇門,彷彿看到了門後的謝星。他聲音沉穩而堅定,一字一句地說道:“十年前。”
門內,正在緊張等待的謝星聽到這個答案,身體猛地一震。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李博士,眼神中滿是疑惑。十年前?那時候的他們好像從未見過啊,自已對譚慕禹毫無印象。
可他竟說那時就已動心。
譚慕禹彷彿回到了那個下午,陽光灑在顧家的院子裡,他靜靜地站在顧家門口,看著院內那個少年如何應對。
他悠悠開口道:“十年前,我在顧家的院內,看見了一個倔強的少年。他脊背挺直,頭顱高昂,哪怕顧邈的言語再難聽,哪怕他的嘴角被掌控到流血,他依然沒有向誰低頭。他就那樣倔強地站在夕陽下,餘暉灑在他身上,他是那麼的耀眼。那一刻,他的堅韌和不屈像一粒種子,在我的心裡生根發芽。”
門內的謝星,眼中不敢置信,那些被他遺忘的過往似乎有了不一樣的色彩。原來在自已最無助、最艱難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默默關注著自已。原來這份緣分,早在十年前就已悄然種下。
李博士看著謝星的反應,心中明白,這答案已然透過了考驗。他笑著開啟門,看著譚慕禹,拍了拍他的肩膀:“譚總,新婚快樂!”
譚慕禹大步走進房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謝星。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謝星身上,他穿著潔白的西服,俊美的如同童話中的王子。
Alpha緩緩走到謝星面前,將手中的花束遞了過去,“謝星,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也將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謝星接過花束,眼眶紅潤,他用力地點點頭:“好!”
永遠分離,終身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