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前的魅影森林,跟如今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四處都是茂密的參天巨樹,遍佈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空氣中是一種好聞的花香、木香和青草香。
因為父母的關係,凌淵經常來魅影森林。他提著食盒走在熟悉的林間小路,卻第一次感覺到了有些陌生的緊張。
想起前幾天,蘭兒在宴會上直接離席了,也知道是不是生氣了。
他走過了林中的狹窄小徑,穿過藥田和花田高起的田壟,又穿過了幾個毒草田的陣法,停在了一座木質的大宅子面前。
他不自然地重新整了整衣領,還是邁進了門檻。
片刻後,他又站在了熟悉的花廳,明茵夫人還是一樣的給自已上了一杯自已種的茶葉,上了一碟自已做的點心。我捻起一塊點心,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
嗯,好吃,看來明茵前輩今天心情還不錯。
於是我放心地開啟了話匣子。
“明茵前輩,幾天不見,前輩的氣色更好了。”
明茵笑起來:“哎呀,小淵還是那麼會說話,真是跟你父母親不一樣,還是要多來這裡走動走動。”
凌淵也笑:“是,前輩說的是。”
“這是母親託我帶來的禮物。”
明茵接果食盒:“你母親又給我帶什麼了?”
凌淵解釋道:“母親前些日子去凡間找到了一些不錯的小零嘴,讓我帶過來給前輩送一些,嚐個新鮮。”
明茵開啟食盒看了看,食盒裡擺著精緻的點心,造型奇特,彷彿盛開的荷花,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
明茵點頭:“看著確實不錯。”
凌淵於是提議道:“明茵前輩若是喜歡,不如研究一下,若是能做出來,我也能沾個光,時常享個口福了。”
明茵點頭,拿了個小碟子留了幾塊,又把食盒遞給了凌淵:“龍飛和蘭兒在園子裡賞月呢,你去找他們玩吧。”說完就端著盤子去找月天仇了。
凌淵笑著應下,便提著食盒往花園裡走。他內心幾乎要歡呼起來了,他絕對不會說,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來找蘭兒的。
在花園裡找到蘭兒時,眼前的情景卻讓他感到詫異。花園精美的小涼亭裡,月龍飛已經坐在涼亭邊的長凳上,靠在涼亭的立柱睡得安詳,一張白皙的俊臉上帶著醉酒的淺淺紅暈,而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女孩兒坐在石桌邊,捏著一隻小小的白玉酒杯,對月獨酌,眼角眉梢都帶著淺淺的笑。
凌淵心中本就不純粹,這樣的蘭兒簡直讓他看直了眼。他輕咳了一聲,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月蘭煙輕輕轉頭,凌淵故作鎮定地提著食盒走過來:“母親託我帶些零嘴過來。”
月蘭煙不動聲色地整理了下輕軟的長袍,又從隨身的空間裡取了一隻酒杯,給凌淵也斟了一杯酒:“那邊謝謝鶯夫人了,公子陪我喝一杯吧,哥哥的酒量太差了些。”
凌淵跟月龍飛也是被從小玩到大的,自然也是很清楚:“龍飛和清爻的酒量都差得不行。每次跟他們一起喝酒,他倆都是很快就醉了,最後都只剩下我一個,還要挨個把他們送回家去,沒意思。”
說起這個,月蘭煙來了精神:“這麼說,‘公子’酒量很好?”
這聲加重的“公子”讓凌淵都有些頭皮發麻了,他這才注意到她的稱呼,他暗暗觀察著她的臉色,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回答道:“還是別叫公子了,叫……龍飛和清爻他們都直接叫凌淵的,你可以一樣的。”
月蘭煙略帶玩味的笑起來:“我聽師父師孃都是叫‘淵’,‘小淵’。”
凌淵有些尷尬,這些長輩都叫得親密,還當叫小孩子一樣。
月蘭煙捏起一塊點心,接受了他的提議:“那我也叫凌淵了。凌淵……我找了林遠公子很多年。”
“我也找了‘冰若’很多年。”
兩人輕輕碰了一下酒杯,一杯清冽的酒就著多年的苦澀下肚,讓兩個人都感覺到了些許的釋懷。
“你當年……為什麼一聲不吭地就離開了呢?”
“聽說當時冥尊在找我,但是不知道原因,我父母找了過來,急急忙忙地就帶我來了魅影森林。他們害怕冥尊對我不利,但是他們對付不了冥尊,所以帶我過來找月前輩撐腰,有月前輩在,冥尊多少會客氣一些。”
月蘭煙皺眉:“就這?冥尊為什麼找你?”
凌淵搖頭:“不清楚。他見了我一面就離開了。”
“後來我想回去找你,但是被留在了魅影森林裡學法術,我派人去山莊裡找你,可山莊早就沒有人了,那個山莊也被人一把火燒了。”
“後來我又先後派了不少人,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我想著,以你的天賦,想保護自已應該是不難的,或者說,你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但是你是個凡人,壽元畢竟有限,我找了兩百多年都沒有找到,我就開始慌了。但是……”
月蘭煙打斷了他:“後來,你又被風尊前輩送去雲界修煉,又扔到修羅界去歷練,又被強制閉關了五百年。”
凌淵睜大了眼:“你都知道。”
月蘭煙捏著酒杯,笑著點頭:“自然,我一直能聽到靈道宮少宮主的各種訊息,但是我卻不知道林遠公子就是靈道宮這位叛逆的少宮主。凌淵……林遠,我似乎早就該調查一下才對,你說是不是啊,淵?”
凌淵猶豫開口:“蘭兒,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酒了?”月蘭煙倒了倒空空的酒壺,有些沮喪。
“這應該是五十年份的‘望月’吧,也喝了不少了,不如改天再……”
“不用改天!老友重逢,值得更好的酒!走!我們去酒窖!”
凌淵沒反應過來,直接被她拉起來往前走:“唉?”
“師父有一罈‘歲月’,據說有八百年以上了。”月蘭煙壓低聲音,興奮地說。
凌淵是客人,按理說這樣一起去偷酒喝還是說不過去的,但是凌淵對月前輩的酒窖也惦記了許久了,於是也有些興奮了起來:“我聽父親說,月前輩還有幾壇酒已經超過了三千年!”
月蘭煙的眼睛更亮了:“年份那麼久的,不知道好不好喝?”
凌淵知道自已應該拒絕她的,但是看她很開心的樣子,於是轉了口風,提醒道:“歲月比望月更容易醉,我們少喝一點,你今天已經喝了不少了。”
一聽凌淵答應了,月蘭煙馬上興奮地點頭:“嗯嗯,就喝一點兒。”
當兩人走到酒窖最深處時,卻有些錯愕了。這叫一罈?這分明是個缸啊?
凌淵仔細看了下酒的封條:“這好像也不是歲月,字都花了,好像是夕什麼?看不清。”
“你都說了嘛,字跡花了,你看這個‘夕’,肯定就是歲月。放得這麼深!肯定是好酒!”
凌淵有些猶豫,這麼大一缸,也不知道是哪年的。
但是月蘭煙已經開啟了酒罈,還從旁邊摸來了兩個碗。
凌淵聞著這個酒香,就知道這個酒肯定不是歲月。但是這香味,好醇厚!好誘人!饞了……所以他選擇閉嘴,只是跟她約好了,只喝一點點。於是各自盛了一碗,兩人又合力將泥封恢復原狀,這才端著碗,背靠著大酒缸席地而坐。
凌淵:“會不會喝醉呀?”
月蘭煙:“哼!我還沒醉過呢!”
凌淵笑:“巧了,我也是。”
兩人輕輕碰了一下碗,各自淺嘗了一口。
凌淵皺起了臉,這酒真不一般,入口辛辣,順著一直辣到嗓子眼,好烈!但是隨後卻從喉嚨慢慢升起一股醇厚深沉的酒香。
他輕輕咳了下,評價道:“這絕對不是歲月,好烈!”
“好喝!”月蘭煙又喝了一大口,大笑了起來。
凌淵嚇得捂住了她的嘴:“小聲點!會被發現的!”
月蘭煙盯著她,一雙水潤的大眼笑得彎彎的,她拉下他的手,笑著說:“公子!我可找到你了!”
凌淵確實愣住了,這是……醉了?
“來,起來,我送你回去。”說完就想把她手裡的碗奪過來。
月蘭煙生氣地搖頭:“不要!”她閃身一躲,隨後仰起頭,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隨後意猶未盡地嘆了一口氣。
凌淵有些無措,這絕對是醉了。什麼沒醉過?這不是一碗倒嗎?牛皮吹得太大了吧!
月蘭煙似乎有些沒喝夠,隨後注意到了他手裡的酒碗,於是伸出酒碗道:“分我一點!”
凌淵一撇嘴,都這樣了,還喝呢?
他於是想都沒想,直接一仰頭,直接把自已碗裡的酒喝完了。喝完吐了吐舌頭,真烈!辣舌頭!
他喝完了以後,看月蘭煙一臉失望的樣子,就想著趕緊把他送回去,誰知道他一起身,竟然感覺天旋地轉的。
唉?我醉了?
他一時有些懵,我醉了?一碗就醉了?他一時沒站穩,向後倒去,卻差點倒在月蘭煙身上,他及時伸手撐了一下身後的酒缸,才穩住了身形。
但是月蘭煙看他靠近,還以為他過來拉自已,她固執地一扭身,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外跑了。
凌淵甩了甩頭,就想追出去:“你別跑!你回房間去!”
他跑了幾步,天旋地轉地,差點摔倒,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卻已經看不到人了。他只能順著小路去找。
走到小涼亭裡,月龍飛竟然還躺在那兒。他努力甩了甩頭,略微清醒了一點,但是看涼亭也是好多個,月龍飛也有好多個,他艱難地走進涼亭,想把月龍飛清醒,但是卻失敗了。
他心裡罵道:真是不頂事!幾杯望月就能醉!
這個也指望不上,他又順著小路去找人,找了兩圈才在花田裡找到了月蘭煙。
此時她已經辣手摧花,將自已身邊的一片花都給薅了下來,而此時,這些由明茵精心養護的花,已經變成了月蘭煙手裡的一個花環。
凌淵也有些不清醒了,走到她旁邊問道:“你在幹什麼呀?”
下一秒,這個花環就到了他的頭上:“公子!送給你!”
凌淵此時比平常慢了八百拍的大腦就徹底宕機了。
等他回過神,月蘭煙手裡已經又多了一個花環,美滋滋地戴在了自已的頭上,同時花田又禿了一小片。並且她又把手伸向了旁邊的花。
算啦,讓她玩吧。
很快,這片不大的花田就被薅得七零八落。
眼前的花不夠多了,月蘭煙似乎有些不滿,她從地上爬起來,一手指天,緩緩地旋轉起來,四周的靈氣都歡快地回應起來,在她的指引下,緩緩旋轉起來,形成了一股由靈氣形成的颶風,吹過附近的花田,卷下了嬌嫩的花頭,裹挾著一起旋轉起來。於是靈氣形成的風帶著美麗的花圍繞著她旋轉了起來,彷彿置身於一片花海,而在這個花海中心,就是凌淵和月蘭煙。
凌淵看呆了,不禁讚歎道:“真美。”
此時理智全無的月蘭煙似乎受到了鼓勵,在花海中心開心地轉了兩圈,順著小路跑向了森林,而這些斷掉的花頭順著小路灑了一地,沿路又將還沒找好的草藥給連根拔起。
凌淵看著這滿地的花頭和藥草,覺得有些不妙,明茵前輩怕是要氣壞了,但是月蘭煙似乎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是真醉了嗎?她怎麼還能走直線?不對……我醉了嗎?我醉了。
凌淵睜開眼,眼前是營帳的頂篷,時間似乎已經不早了,頂篷上已經能看到金色的陽光。
我是醉了,怎麼又夢到了那天的事?
那天她可真是喝醉了,毀了好幾片花田藥田,後來在林子裡玩嗨了,還變成了小狐狸。他的原形不是狐狸,但是他用幻術也變成了一隻狐狸的樣子。第二天是月龍飛先醒了酒,順著一片狼籍找到了他們倆。
似乎之後明茵前輩大發雷霆,讓母親賠償了好多首飾。
凌淵從營帳裡的床上爬了起來,就見夢清爻掀起了帳簾。
“醒了?”
凌淵敲了敲昏昏沉沉的頭,艱難地回答道:“醒了。”
夢清爻看他這副樣子,應該也沒怎麼清醒,於是提醒道:“沒醒就再睡會兒吧,好些人也都沒醒呢。昨天還有喝醉了找不到營帳睡到馬廄裡的。”
凌淵慢半拍的腦子這才續上了弦,直接笑出了聲。
夢清爻這才笑他:“這下醒了吧?走,去馬廄看熱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