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塗起身,額頭因為一直杵在地上,已經被冰雪凍得通紅。
“姐……夫……我還是叫你厲寧吧。”
厲寧一愣:“不叫一聲哥嗎?”
我拿你當親人,你拿我當路人?
太史塗掙扎了良久:“對不起,在見到我姐姐之前,我沒辦法完全相信你。”
“為什麼?”厲寧不解,自己都解釋得那麼清楚了,怎麼還無法得到信任呢?
“因為你是厲寧,而我出生在昊京城。”
厲寧張了張嘴,隨後擺手道:“隨你吧。”心裡卻是嘆息道:“果然啊,人心裡的成見是一座大風山……”
“還有……”太史塗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道:“能不能不要叫我塗塗?”
厲寧心裡暗笑,孩子到底是長大了。
可是不叫塗塗叫什麼?直接喊名字顯得太生分了,叫史塗,活著塗史?塗屎?
想到此處厲寧忍不住笑出了聲,也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戰馬嘶鳴的聲音,與此同時,積雪被捲上了天,應該是大隊人馬。
厲七立刻將厲寧護在了身後。
太史塗卻是道:“不用擔心,是白狼王庭的人,你手裡有象徵著親王的匕首,王庭之中的人不會為難你的,也許這些人還是來迎接你的。”
厲寧看向太史塗:“說到白狼王庭,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太史塗深吸了一口氣,讓寒冬的冷氣衝散了自己腦中的悲傷,這才回憶道:“我們家出事之後,我被押送到了西北礦場。”
“我親眼看到了那些挖礦者的悲哀和絕望,他們有的人從年少進礦,到垂垂老矣之時,都一直在礦上拼命。”
“到頭來不過是為了每日那幾口泔水一般的口食,身上的枷鎖一戴就是一輩子,最後死了連口棺材都換不來。”
“我還年輕,我不想像他們一樣!”
太史塗的眼神越發堅毅起來:“我進入礦場之初,有一個老者很照顧我,他也是從昊京城被髮配過去的,可是他根本無罪!”
“聽他說,他是因為在街上多看了一個女子幾眼,就被當場羈押,送來了此地。”
“而那個女人便是燕妃。”
太史塗接著道:“我進去半年之後,那個老者死了,因為年紀大了挖不動了,礦場的守衛便撤了他的口糧,他是被活活餓死的。”
“我恨!我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恨大周朝廷……”
看了厲寧數眼之後,太史塗終於說出了那句話:“我更恨秦耀陽這個昏君!”
“他害了我全家!我是個男人,這個仇我就必須要報!”
“我不能一輩子待在那裡,我一定要出去,要麼死,要麼逃,絕不苟且一輩子!”
厲寧有些好奇:“你如何逃走的?”
礦場裡那麼多礦工奴隸,每個人都想逃出去,如果這些人擰成一股繩,將是極為可怕的力量,可是這麼多年他們都不曾離去,就證明那座礦場一定有更多的守衛!
太史塗是如何逃的?
太史塗咬了咬牙,最後還是道“礦場後面有一座懸崖,裡面的人都將其稱之為輪迴崖,因為死在礦場裡的人最後都會被扔下那座懸崖。”
“那日我負責將那老者扔下去,我用那老者的屍體做了緩衝,跳了下去。”
厲寧忍不住大驚。
此子不簡單!太史家族一個文臣大家族,竟然出現了太史塗這樣一個猛人。
“即便是那樣,也差一點摔死我,我掙扎起身,把我的衣服換給了旁邊的一具屍體,那具屍體生前年齡和我差不多,他是因為頂撞了守衛被活活打死的。”
“我則是穿了他的衣服,一路逃了出來。”
“最後來到了這白狼王庭,所幸被沃倫王子所救,要不然我現在已經死了。”
厲寧聽後驚歎不已。
太史塗以後必成大器!
太史塗卻是看向厲寧:“我知道你厲家是皇室的死忠,但我一定會找秦耀陽報仇!無論付出多少!我一定會讓他死!”
厲寧淡淡一笑。
“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太史塗愣了一下,隨後不可思議地盯著厲寧:“你……你什麼意思?難道你也想……”
“噓——”
厲寧指了指前方:“人來了。”
大隊的人馬衝了過來,初步估計有五百餘騎,這五百騎兵,無論是馬還是人都極為雄壯,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熊在騎著馬一般。
厲七在厲寧耳邊小聲道:“少主當真是烈馬啊。”
“你別連在一起說行不行?我烈不烈我自己不知道嗎?”
厲七:“……”
“我是說這些馬一看就都是上等的戰馬。”
太史塗也介紹道:“白狼王庭雖然戰馬數量整體不如天馬王庭,但是因為地處極西之地,這裡的冬天更冷,更長,所以戰馬長得稍微壯一些才好過冬。”
“但速度上就比不了天王王庭的馬了。”
人也是這個道理。
這也就是為什麼寒國人普遍比陳國人高大一些的原因。
有時候不是人在選擇環境,環境也在選擇人。
籲——
所有戰馬同時停下,聲勢驚人。
騎兵散開,一個身穿白色毛皮大氅的男子走了出來:“師父!我師父在何處?”
他竟然會說周國話。
師父?
厲寧腦子靈光,一下就明白了過來,不等太史塗介紹他便主動迎了上去:“這位想必就是白狼王庭的王子了吧?”
“你師父是柳聒蟬?”
太史塗也上前對著那人躬身道:“沃倫殿下,柳先生沒在此地,他叫厲寧,手持匕首的就是他。”
“你?”沃倫微微皺眉:“我師父的匕首為何在你手中?”
厲寧笑了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從大周昊京城而來,柳聒蟬現在就在昊京城,我離開昊京城的時候他知道我會到草原來,便將此匕首給了我。”
“並讓我來找白狼王庭的王子,也就是你。”
沃倫滿臉懷疑:“此匕首如此貴重,師父就這麼輕易給了你?”
“因為你師父,是我徒弟。”
“什麼——”
沃倫大驚,隨後翻身下馬,幾步來到了厲寧身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後冷聲道:“你當我是傻子?”
“我師父是天下絕頂的劍客,而你怎麼看都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你是我師父的師父?”
“可笑!”
說罷沃倫直接抽出了腰間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