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黑霧從老鼠的眼眶中快速飄出，於此同時，藤蔓網快速收縮，鼠身被擠壓到極限，直到爆開，散做肉沫迸濺在雨中。
一股腐爛的腥臭味和尿騷味撲面而來，十六月屏住呼吸，憋得臉通紅。
七曜掃了眼地面那些顫抖的人眼老鼠，冷聲道，“你們呢？”
幾縷黑霧識相地從老鼠的眼眶中快速飄出，在空中相互纏繞取暖，抱作一團，搖搖晃晃的。
偶爾發出幾聲尖銳的哭求聲，“我不想死，求求你別殺我。”
“我還沒娶媳婦呢，我也還不想死！嗚嗚嗚......”
“我媽還在家等我吃飯呢，嗚嗚嗚。”
“我家阿黃跑出去，到現在還沒找到，難過想哭。”
“......”
七曜微皺眉，向空中那團黑霧招了招手，“過來。”
黑霧聚得更攏了，顏色也濃了些，慢騰騰地挪動著，小心翼翼地靠近七曜，
七曜伸出兩隻手指將那團黑球捏住，絲毫不留情地說著事實，
“你們早已經死了，死了幾十年了。”
十六月補了一刀，“墳頭草都更新迭代幾百次了。”
那團黑球像是呆愣住了，沒過一會兒便開始發出一陣陣尖銳刺耳的哀嚎聲，
“我沒死，我沒死！”
“我怎麼會死？”
“嗚嗚嗚......”
一旁的十六月張嘴嘴捂住雙耳，才覺得周身那針扎般冰冷發麻的感覺好了些。
七曜冷聲低喝一聲，“安靜！”
尖銳淒厲的聲音戛然而止，黑球在七曜指間輕輕抖動。
七曜指間溢位冰藍色的碎光，將那團黑球慢慢包裹住，然後一手拿出濯燈，
冰藍色的火焰跳動了一下，濯龍探出腦袋，張嘴就將那團縈繞著藍光的黑色霧球吞入腹中。
十六月好奇地探著頭往濯燈燈芯看去，“這是做什麼？”
七曜用手背輕柔地抬起他的額頭道，“這些都是人的執念和怨念，包裹著魂魄，淨化掉這些邪念，他們也好迴歸忘川，你看。”
十六月順著七曜的視線看去，幾粒琉璃珠大小的藍色小光團拖著小尾巴從濯燈中飛了出來，像一顆顆漂亮絢麗的迷你流星，繞著兩人好幾圈，才飛昇至高空，變成亮點消失不見。
同時空中還回響著幾聲男子的聲音，
“謝謝好人，謝謝好人！”
“要小心抱著貓的鼠頭女人，她想男人想瘋了。”
“不要靠近萬人坑。”
“城中有好多瘋子，腦子都有毛病！”
“......謝謝老弟們。”，十六月抬著下巴朝空中喊，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聽見。
“走吧。”七曜從袖口拿出一把水墨色的油紙傘，上面繪製著幾束灼灼綻放的桃花。
十六月抬頭看著頭頂一片朦朧的淡色花影，嘖嘖驚奇，“真好看。”
七曜牽著人走在荒無人煙的大街上，陰雲退了大半，露出昏暗的天色，
“都已經要天黑了啊！”十六月恍然道，打量著周圍要倒不倒的屋舍，露了難色，“晚上住哪裡呢，都還沒有吃飯。”
七曜輕笑著從衣袖拿出一個油紙包遞了過去，“這裡的東西可不能吃。”
十六月欣喜地開啟油紙包，一股小麥香帶著淡淡甜味撲鼻而來，咬了一口，“梅乾菜扣肉餅！師兄真好！”
脆脆甜甜的，一點不膩，還帶著餘溫。
七曜溫柔地撫著他的髮尾，猝不及防一個餅湊到他的嘴邊，“嚐嚐，師兄，很好吃。”
好東西可不能一個人吃。
七曜張嘴咬了不大不小的一口，嚥下去，將餅推了回去道，“還不錯，你吃，我不餓。”
十六月笑眯眯地收回手，兩隻手捧著油紙，垂著眼喜滋滋地吃著餅，眼睛一眨一眨的，眼睫也跟著顫動，像只小松鼠。
兩人漫無目的地在城中走著，倒像是在悠哉地散步，一路上，七曜時不時遞些吃的過去，一把香瓜子，一串水靈靈的葡萄，水煮蛋，還有糖葫蘆......
直到天黑了個透頂，冷月臥在枯枝上，十六月打了個飽嗝，拍著自己的肚子，訕訕笑道，“飽了飽了，嗝......不好意思。”
一路上只顧著吃，這一回神，才發現家家戶戶，大街小巷都亮起了光，不是燈火的暖調光芒，而是陰森恐怖的幽藍色磷火！
雨早就停了，可七曜還是撐著傘，十六月心中疑惑的太多了，“師兄，好多鬼火！還有雨停了。”
七曜：“現在是他們活動的時間了，我們兩大活人，融不進去，撐著傘，遮著味道。”
十六月點點頭，雖然他不懂。
果不其然，不斷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彙集在街巷上，有斷手斷腳的屍體或走或爬，還有無頭的，剩半邊身子的，不止是人的屍體，還有被怨念附身的動物屍體，拼拼湊湊的，都長的詭異......
不少酒樓客棧，煙花之地也都響起了絲竹之聲和一陣陣喧譁聲。
見他倆周身完整，面色光澤，那些奇怪的“人”均瞪大了死魚眼，有的膽子大的還要扭曲著身體過來問，“咦，牛啊，哪裡找的這麼俊的身體啊，快告訴我。”
那“人”半邊臉都沒了，露出深深白骨，十六月嚇得臉白，退到七曜的胸前，捂著臉語不成調，“不......不......我不知道。”
七曜則面無表情，周身生人勿近的冷氣，一手摟著人，淡淡道，“天生的，滾遠些。”
那邪物被噎了一下，也知道這兩東西不好惹，低聲罵了句，“他媽的，拽個屁。”然後悻悻地扭曲著身體走開了。
腳步聲漸遠，十六月才從手縫露出了澈亮的眼，確定沒有奇怪的東西靠過來才緩緩拿下手，拍了拍胸脯，“靠！嚇死爺了！”
夜色中飛過一團黑影，涼涼道了一句，“嘖，死人還能被嚇死，蠢貨！”
黑影轉了個彎兒就不見了，順便落了抖落幾根雞毛落在十六月頭上，
“艹，這隻燒雞！......他罵我！師兄。”，十六月瞪大了眼，摸下幾根公雞尾羽，不服氣道。
七曜拿下他的手，戲謔一笑，“聽見了。”
十六月哼了聲，掐了一下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七曜輕揚眉尾，將那隻生氣的手握得更緊。
越往前走，道路越寬闊，周邊都是兩三層的高樓，高掛著一串串幽藍色的大燈籠，照亮了半條街......脂粉香氣也越發濃郁。
十六月這一路見的怪多了，有七曜在，那些“人”也不敢上前，倒是放鬆了不少，不再一驚一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