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重新坐了下來,這次七曜和十六月坐在了一起。
對面的冰儀扶起口吐鮮血的祁水月。
“水月師兄,你沒事吧!”冰儀心疼道
祁水月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沒——事!”
冰儀心疼地看了眼他慘白的臉,拿出手帕給他擦嘴角的血漬,顫聲說:“可是你吐血了。”
祁水月冷哼一聲,一把扯過帕子,煩躁道:“我說了!沒事兒!絮絮叨叨,沒完沒了了還?”
冰儀一臉擔憂又無可奈何,閉上了嘴,滿面愁容地將人扶起坐下。
祁水月一邊運轉靈力療傷,一邊嫌棄又痛恨地盯著對面閒情逸致的兩人,啐了口血,陰陽怪氣說著:
“還死性不改!”
冰儀在一旁低著頭小聲勸說:“水月師兄,你就別在惹御靈師兄了。”
一會兒又要被打飛,怪嚇人的。
祁水月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冰儀只得縮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十六月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睜著亮盈盈的桃花眼,邊啃著豬蹄子邊問:
“師兄,他們說的御靈是誰?不會是你吧。”
“是我。”七曜見他啃的費勁,將雞腿遞了上去,接過那參差不齊的豬蹄,捏著一把鋒利的小刀便開始剔骨
十六月疑惑“你們什麼怨什麼仇?”
七曜手上動作一頓,卻沒有抬頭“......說不清。”
很難說清,也不太好跟師弟說起,怕他想太多。
祁水月的耳朵動了動,臉上的憤恨瞬間化作看熱鬧的嘲諷之色,吹了聲口哨,樂呵呵說:
“小兄弟,你家那位還沒給你說起過他的光輝事蹟嗎?你可別被他虛情假意的和善外表給騙嘍。”
“什麼光輝事蹟?還有,我可是心甘情願的。”十六月舉起手對著天“師兄,你可要相信我,就算你騙我,那也是我三生修來的福分。”
七曜:“......”
對面那位能不能少說兩句!很煩。
七曜冷著眼看向祁水月,思考著怎麼讓這張狗嘴閉上。
祁水月嘴角抽動了一下,又喊道:“薄野......”
“七曜!別瞎眼,說人話,”七曜沉聲打斷
祁水月氣得瞪圓了眼,鼻翼甕動,出著熱氣,道:
“......七曜,你現在越發行了,斷袖就不說了,連個痴傻之人都要哄騙,你這個見色起意,卑鄙無恥的浪蕩子!欺壓弱小!恬不知恥!”
十六月瞳孔震驚,激動地搖著七曜的胳膊:“師兄!你見色起意?難道我長的傾國傾城?!”
“沒有!”七曜扶額。
祁水月對著精神突然萎靡不振的十六月,恨鐵不成鋼道:“我在罵你,你關注點在哪裡!”
十六月對祁水月的話全當了耳邊風,有些惆悵地啃著雞腿。
食之無味,師兄居然否認了!
祁水月心想,也只有這樣的傻子才會上薄野御靈這種笑面虎偽君子的當!
“薄野御靈當初在無相閣便是這般,肖想自己師尊的。”
七曜寒聲“你話有些多了。”
說著便把手中的小刀扔了過去,利刃劃過祁水月的眼角,又在空中消失不見。
一抹刺痛傳來,祁水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底,抹下一道血痕,他倒是沒生氣,反而有些洋洋得意,
“怎麼,敢做不敢當!當街問一問,修道之人哪個不知道你的破事兒!”
“師兄,別說了。”冰儀在一旁苦著臉小聲勸道。
十六月大為震撼,心中又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酸溜溜的,難受。
七曜將剔好的肉推到他面前,溫柔笑著,說:“你別聽他胡說。”
十六月垂眸,神色受傷,問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七曜:“......他亂”
“我可沒亂講,不信你問問他們。”祁水月拔高聲音插話道,說著還指了指角落的棠溪千臨,洛明言和牧英野。
十六月望過去,三人先是一愣,後又齊齊點頭。
難怪,那三個人見七曜的樣子那麼奇怪。
祁水月還在煽風點火,雪上加霜,道:“當時你不知道,他在我們師尊的大婚上鬧得多厲害,執念成邪,將無相閣揭了底朝天......山崩地裂,水火氾濫......被四大仙門聯合鎮壓俘獲後,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拉著我們師尊一起入地獄,可見其心之惡劣,骯髒啊......”
祁水月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七曜的愛恨往事,十六月聽了只覺得心拔涼拔涼的。
什麼年輕人哪個沒有白月光硃砂痣,都去見鬼!
七曜那樣的人,那個師尊就是他的心頭肉啊!
什麼惡劣骯髒,那是死心塌地,用情至深!
十六月看著那盤被七曜剔得整齊美味的肉,又看看自己油膩膩的雙手,頓感嫌棄,嫌棄自己的粗鄙和盲目自信......更感自卑。
從小到大,他這種心大的人,都是怨天怨地,怨別人,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來為難自己,可此刻,他只想將這雙手給藏起來,然後找塊地把自己埋了。
“師弟......”七曜想解釋,可見他一副低落受傷的模樣,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先講什麼。
祁水月這人最喜歡見七曜吃癟的樣子,樂進了心窩,整個人面色紅潤,神采奕奕。
冰儀縮在一旁,瑟瑟發抖。
御靈師兄黑著一張臉,待會兒水月師兄又得捱揍了,她要不要跑遠些,可.....太沒有人性了!
十六月猛地站起身,七曜睜大了眼,心中一咯噔,身體一緊,愣神望人。
十六月深吸口氣,悶聲道:“我......我吃飽了,困了,我......我先上去休息,師,師兄你慢用。”
聲音裡帶著濃重的鼻音,說完話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七曜看著懸在空中的手愣了會兒,
哭了?
哭了!
祁水月一邊看著熱鬧,一邊拿著摺扇扇風,還不忘往火堆裡添把柴火,對著十六月的背影大聲緩道:
“我們師尊那叫一個光風霽月,玉樹臨風,溫文儒雅!世間少有......螢燭之光還想與皓月爭輝,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他那般驕矜自大,自以為是的人,哪裡會看上你!被人騙了還茫然不知,自欺欺人罷了......可憐啊。”
十六月聞言,疾奔的身形頓了好一會兒,才又狼狽逃竄,咚咚作響地跑上了樓。
祁水月笑不可抑:“哈哈哈......還得感謝我,醍醐灌......薄野御......嗷......你偷襲我!”
他笑不出來了,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七曜將他一腳踹翻,接著對著嘴就是一頓揍,血和著一口碎牙直往肚裡吞。
七曜一邊按著他揍,一邊怒罵:“十年不見,還是這麼欠揍!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狗東西!”
祁水月掙扎反抗,吐著血也要笑,
“哈哈......哈哈哈......生氣了?裝啊,裝傲慢,裝看不起人啊!呦呦呦,生氣了啊......哈哈哈......不可一世,目中無人......恃才傲物的.....”
七曜對著那張狗嘴又是一拳“還沒有長進?半句人話都學不會!狗學十年都要喊你聲傻兒子!”
祁水月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翻了個身,一拳打在七曜的頭上
“薄野御靈!你個賤種也配罵我!你沒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多麼讓人害怕和噁心!你的自視清高,你的惺惺作態呢!不裝了?我就知道,你其實是個惡劣卑鄙的小人!裝什麼君子如蘭!”
七曜抬腳一踢,將人踢翻在地,起身對著他的肚子狠狠一踢。
祁水月一口血吐在地上,抱著肚子蜷縮在地,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冰儀在一旁嚇得小臉慘白,看著七曜那張又黑又冷的臉愣是不敢上前,只得勸祁水月,
“水月師兄!你省著點,你忘了師尊交待我們的任務!”
祁水月聞言果不見瘋態,扭曲著一張臉對七曜道:“下次,再打個痛快!”
冰儀暗自揩冷汗:水月師兄是不是有啥大病,受虐傾向?
七曜彎腰扯起他的頭,眼底瘋狂,冷著聲說:“行!打死你多沒意思,不過還是勸你一句,回去好好學說話,不然你這張爛嘴,我得給你撕了!”
說罷又往人身上踹了一腳才舒坦。
“......”
祁水月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招呼著冰儀來拉自己起來。
角落的三人拿著筷子,愣愣地看著扭打完的兩人,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
七曜理了理亂了的廣袖,正了正銀色鵲尾長冠,手一拂,身上的血跡和傷痕都不見了,轉眼又是那一懸可望不可即的冷月。
面露淺笑朝三人頷首,不急不緩地上樓,還不忘招呼小二把帳記好。
三人縮了縮脖子,心道這人還是這般......這般不可端倪,性情乖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