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他們又回到了臭氣哄哄的茅草屋前。
七曜將那人丟在他屋子前的臭水溝裡,又去敲響了那個婦人的門,
“誰?”
“白日裡的人。”
婦人帶著小女孩子趕緊開啟了門,滿臉感激的笑容,“仙人,不知仙人這麼晚何事。”
說著讓在一邊想請他們進屋。
七曜搖頭拒絕了,指了指臭水溝那邊,道,“你男人,過去看看吧。”
小女孩嚇得縮在婦人的懷裡,婦人和她女兒面面相覷,皆露出害怕的神色。
七曜溫聲安撫道,“不怕,他清醒了。”
七曜領著她們母女過去,臭水溝裡的人早已經清醒了,看著自己的妻子女兒忙不迭從溝裡爬了出來,跪在她們母女面前,又不敢伸手去碰她們的衣角。
婦人和那女孩都驚恐地往後退了幾步,
十六月在一旁離得遠遠的,趕緊掏出小瓷瓶聞了聞才覺得呼吸舒暢了許多。
七曜看向那個頭低在了地上渾身惡臭的男人,淡淡說道,
“說吧,怎麼回事兒。”
男人淚流滿面,眼中盡是後悔之意,偷偷抬起眸子看了眼那個婦人又趕緊低下頭去,痛哭道,
“半月前我內子生病,治了好久最後沒有錢治了,便聽人說去賭場賭一賭,興許能得錢給我內子治病,哪知道....哪知道輸了個精光,然後我一個人半夜走在大街上,路邊遇上一個乞丐,那個乞丐碗裡有幾枚銅錢,我便趁他不注意拿了去.....後來,後來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一直想去賭,還錯手打了內子,說胡話要賣掉孩子,我....我真該死。”
說著便抬起手在自己臉上重重扇著,一旁的十六月看著,扯了扯嘴,感覺自己的臉都開始疼了。
七曜皺了皺眉,問道,“那幾枚銅錢呢。”
男子連忙從身上掏了出來,七曜手上拿著帕子接過仔細瞧了瞧,疑惑道,
“你怎麼沒把這錢也拿去賭。”
男子面上有些害怕,看了看幾步遠的老婆和孩子,面露懼色地看著七曜,
七曜湊上前去,男子在他耳邊哆嗦道,“我...我回神後想起來了,那個乞丐是個瘋子,像中了邪一樣,碗裡的錢也不要,在那裡抓老鼠吃,還...還吃活的.....我怕這錢不乾淨沒敢用。”
男人現在回想起那個場景還覺得背脊涼颼颼的,
雙目無神的乞丐在冰冷的月色下吃著活老鼠,骨頭嚼著嘎吱響,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七曜起身轉頭對那個婦人道,“原諒他還是送官你....”
話還沒說完,那個婦人便流著淚道,“我連累了他,可...可我不能原諒他。”
轉頭目色堅定地對那個男人說,“你...你走吧,不要再出現在我們娘倆面前。”
那個男人頹然地坐在了地上,過了好久才回了句“好”。
七曜和十六月走出巷子,十六月好奇問,“那個男人跟你說什麼,神神叨叨的。”
七曜停下腳步,拿出手帕裡的幾枚銅錢,
十六月瞧了好幾眼,道,“不就是幾枚銅錢嘛!”
七曜搖了搖頭,在那幾枚銅錢上捏出一團赤紅色的邪念。
十六月睜大了眼,“髒東西?”
七曜點了點頭。
“哪裡來的啊?”
七曜將那團惡念放入濯燈中,又在帕子上燃起一團火光,瞬間那銅錢連同帕子便化作了幾縷青煙,
淡聲道,“乞丐碗裡。”
十六月將手插進側邊的發中,欲哭無淚道,
“這可難辦了啊,這城裡的乞丐不說百個,至少也有幾十個,那麼大一座城哪裡去找啊!”七曜拿下他的手,替他理了理被他抓亂的頭髮,“慢慢找。”
十六月無奈回答,“哦。”
只能慢慢找了,還能怎麼樣。
而且這幾天太忙了,來這裡就沒好好休息過,生產社的驢都沒他們忙。
“師兄,明天我們去遊湖吧,聽說那裡景色不錯。”十六月提議道。
約會有助於提升親密度。
“好。”
七曜帶著他走在郎朗月色下,如華的月色溶溶,牆頭探出的樹枝勾了十六月的發,七曜傾身去解,地面兩人相擁的影子格外般配和諧。
回到客棧時,客棧的夥計正打著盹兒,十六月兩人都要走到他跟前了,才醒過來,起身時膝蓋在櫃子上撞了一下,
“哐當!”
十六月眼睛忍不住一眯,這膝蓋骨可疼實在了!
只見那個小二咬著牙疼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十六月輕咳了一聲,憋著笑道,
“不急不急,慢著些,給我們倆一人來碗麵吧,加煎蛋。”
小二點了點頭,就邊走邊跳著去了後廚房。
七曜看了看客棧裡,除了他們便沒有其他人了,倒是安靜,拉著還在看小二笑話的十六月就往就近的一個木桌走去。
十六月一隻手撐在桌上,偏著腦袋一直盯著七曜看,七曜覺得好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輕笑道,
“這是困了,還是看呆了。”
七曜那略有些低沉又帶著磁性的嗓音倒是真讓十六月有點昏昏欲睡,打著哈欠含糊道,
“師兄,你說為什麼他們總是會找你幫忙?”
七曜,“你手裡的旗子。”
十六月緩緩搖了搖頭,“不是,肯定有別的原因。”
街上又不止他們兩個打著算命什麼的旗號,怎麼就喜歡找他師兄。
十六月微蹙著眉頭在七曜筆直的身姿上來回瞧了個遍,
七曜挑眉,微垂下眼簾,道,“師弟看出什麼什麼特別的東西了嗎?”
十六月腦袋裡閃過一句話,你相信光嗎?
他眼睛裡閃著微光,興奮道,“師兄,你相信光嗎?”
七曜抬起眸子,“嗯?”
十六月越來越激動,半邊身子都靠在了桌上,將自己與七曜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些,他看著那幽深鳳眸中的浩瀚星河,有些沉醉,道,
“師兄,你身上有光!”
七曜抬起自己的手翻看,半開著玩笑道,“可能...白的發光吧。”
兩人的鼻息緊緊纏繞,呼吸著彼此的熟悉的味道,十六月腦袋又空了片刻,臉有些熱,撤離了桌子,笑道,
“沒看出來,師兄的臉皮也是夠厚的。”
“臉皮厚有臉皮厚的好處,比如...”
七曜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十六月梗著脖子,催眠自己,師兄在誇他,誇他......
“比...比如...什麼?”
七曜點到為止,輕咳了一聲,道,
“沒什麼,師弟應該比我更清楚臉皮厚的好處,不是嗎?”
十六月眨巴一下眼睛,遞了個秋波,“那可不,不然一親芳澤要等到猴年馬月!”
七曜,“......”
有時候當師兄真的很無奈,不能打不能罵,說一句頂三句......
幸好這時小二將面給端了上來,
七曜,“吃吧。”
十六月樂呵呵的,“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