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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81章

太陽西落,僅剩的枯黃餘輝落在寬闊孤寂的王府中。

沈卻穿著厚襖子,抱著琵琶,肩上掛了個小包袱,還沒走進王爺的院中,便聽見書房的爭執聲,是王妃和王爺。

書房中,顏慈萱一把將案上的堆積的摺子文書推倒在地上,素日端莊穩重的模樣瞧著也有些怒不可遏,氣得渾身發抖。

“鬱蒼野!祭司大人是觀問國運,不是拿給你去爭個男人!賤奴的!”

鬱蒼野坐在椅上,椅把上的手青筋畢露,爬滿血色的雙眼冷冷地看著滿地的狼藉,他眼都懶得抬,低啞的聲音中藏著即將暴起的怒氣,“我做什麼輪的到你一介婦人指指點點嗎?!”

顏慈萱的身體一怔,冷笑一聲,“一介婦人?你這是看不起我顏慈萱,看不起我顏家嗎?!”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緊盯著椅上有些落敗頹然的人,“沒有我顏家,你還是被流放在邊疆飲風咽沙,鬱郁不得志的小小士兵!沒有我顏家,你們鬱家能沉冤昭雪,恢復往日榮光?沒有顏家,你有如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嗎!!”

她走到案前,扯著那人的衣襟,毫不退縮地與那雙猩紅的怒眼相對,她嘲諷笑道:“現在,你看不上了?”

鬱蒼野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目眥盡裂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冷著聲說:“要不是念及舊恩,我能忍你到今天?!”

顏慈萱撐起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撫了撫鬢邊搖搖欲墜的步搖,高傲地抬起眼,鄙夷著說:“你以為你有多在乎他,你一直都是這麼自以為是,自私自利!”

“顏慈萱!”鬱蒼野一聲怒吼,“你別給臉不要臉!”

“呵,我偏要說”顏慈萱揚起聲音,嘲諷道:“我們大婚之日,他在後院被打得好慘,連哭聲都來不及發出,就又迎來了下一輪的鞭打,那時候你在哪裡?你不是愛他嗎?你在哪裡呢?讓我想想......”

“顏!慈!萱!”鬱蒼野大步走過,一隻大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他面目猙獰,那雙陰鷙的眼睛像是兩把利刃,恨不得下一刻就將人剝皮抽筋。

“你,哈哈......你!在哪裡,哈哈......”顏慈萱面色脹紅,雙目陡然蹬圓,兩隻手緊緊抓住脖子上那隻鐵手,紅唇甕動,艱難地諷刺大笑,“哈,哈哈......”

鬱蒼野加重手上的力道,“你就那麼想死?!你們顏家已經外強中乾了,你還以為我不敢動你!”

骨節被碾壓的沉悶摩擦聲不斷響起,顏慈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白中的小血管破裂,漸漸通紅,她本能地捶打著禁錮自己的那隻鐵手,用最後的力氣,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在,我,床,上,洞房,花,燭,夜,哈”

鬱蒼野身體瞬間緊繃,一股罪惡感攫住他,雙手不住顫抖......他猛地將人甩開,站起身就往門外大步走去。

顏慈萱捂著自己胸口從地上爬起來,臉色紅紫,劇烈地咳嗽和乾嘔了幾聲,然後朝著那個背影瘋狂大笑,

“你以為,你愛他,其實你更愛你自己!你更愛權力!哈哈哈.......你現在做的不過是為了彌補自己的良心不安!哈哈哈......你個懦夫!鬱蒼野!你,是,個,懦弱的人!哈哈哈......”

鬱蒼野停在書房門口,放在門邊手顫抖不止......然後他猛地拉開門,落荒而逃。

在轉角處遇見了揹著包袱的沈卻,停下腳步,他的瞳孔微縮,冷聲道:“你要走?”

沈卻抱著琵琶的手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他的面色慘白,唇色微紫,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不敢看人,顫著聲回應,

“嗯。”

鬱蒼野深吸一口氣,看著他頭頂盤發的木簪,面無表情道:“現在?”

沈卻收緊抱住琵琶的雙手,彷彿這樣才讓他有勇氣和依靠能夠開口說話,低聲回了話,

“今,今天就走。”

他的聲音裡帶著沉重的鼻音,聽起來又悶又潮。

鬱蒼野越過他幾步,回頭深深地看了眼那個纖細的背影,幾縷蒼涼的光暈落在他略微佝僂的背脊上,他沒忍住多問了一句:“銀錢帶夠了沒?”

“帶......帶了。”沈卻哽咽地快速出聲,然後抬起一隻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嗚咽聲溢位。

可那快速起伏抽動的後背還是出賣了他,鬱蒼野揉著自己緊皺的眉心,頭痛欲裂,他道:“走吧,別虧待自己。”

說完他就走了。

兩人背影相對,越來越遠。

以前在床笫之間,他總是在將洩未洩之時,用繾綣柔和的眼神看自己,他說,“你的眼睛很像,很像他,很好看。”

後來他終於看見那個他心心念念好幾年,找了好幾年的人......他覺得不像,兩人的眼睛一點也不像,那個人的眼睛很亮,像三月正紅的桃紅,而自己的暗淡無光。

本就不可及。

翌日清晨。

天空灰藍,東方紅霞卻悄然碎開,一道道紅光依次射出,慢慢照亮一方天地。

熟悉的蜿蜒城牆反射著輝煌的光芒,蔓延在晶瑩的銀雪中,像是不斷綻放的璀璨煙火......城裡是太平盛世,城外又是另外一番燦爛世界。

城門外,十六月閉著眼,翹著腿,仰躺在鋪滿幹稻草的板車上,曬著朝陽。

七曜正在前面給新買的一頭老牛掛鞍和繩子。

然後,他翻了個身,趴在板車上,支著腦袋,晃著腳,看著七曜認真繫繩子的背影。

十六月有些愁悶,問道:“師兄,今天農曆多少了,我們還得去永珍城,別耽擱了良辰吉日。”

他們已經耽擱了十來天,還不知道這裡離永珍城有多遠,萬一趕不上領證可太可惜了!

七曜轉過身來,將他頭髮上的稻草挑下來,溫聲說道:“來得及。”

“是嗎?”十六月曖昧不明地笑著看他,七曜逆著光,周身籠著一層霞光......幾縷長髮從七曜的肩上滑落而下,掃著他的臉,癢癢的,然後他抬起一隻手,用食指將他的髮絲慢慢地纏繞。

七曜低聲一笑,手按在板車邊沿,看著那隻手,順著他手上的力道朝著人緩緩俯身......昨晚,這隻手與自己十指相扣,兩人的髮絲也纏在其中......

兩人越挨越近,鼻尖碰鼻尖,溫熱潮溼的鼻息緊緊相繞......

“親我。”十六月啞著聲說。

七曜一手按在板車上,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那被熱氣燻紅的唇上細細品味,忘了天地......

就連城門處傳來了急切的馬蹄聲也沒聽見......馬蹄聲沒過多久就變成了急驟的長嘶聲......

然後板車不遠處響起了一個震驚又苦澀的聲音,“哥!”

兩人愣了會兒......

十六月埋怨地望著七曜的下巴,小聲嘀咕了句,“......總不會叫我吧?”

“......冬凜。”七曜直起身,將他按在自己身上,用寬大的衣袖擋住。

七曜眼中的情慾在薄野冬凜的緊縮的眼瞳中一閃而過,他張著嘴,好半晌才勉強扯起嘴角,垂著眼看他護在身前的人,笑問道:

“這麼見外,也不跟弟弟我介紹一下?”

“弟弟?你什麼時候有個弟弟了?”十六月從七曜的衣袖下鑽了出來,睜大了眼,疑惑問道。

他盤坐在板車上,髮絲有些亂,嘴唇鮮紅瀲灩,整張臉也是白裡透著些潮紅,眼尾的彼岸花鮮豔奪目。

這副樣子讓不遠處的薄野冬凜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哥,看上去溫柔實際清冷疏離的一個人,居然,居然會喜歡一個男人!

雖然那個男人長得也算俊,但那副樣子,就像樓裡的,樓裡專門勾人的!

豔俗!

誰家正經男人在臉上畫朵紅花!

“忘了給你說。”七曜看著薄野冬凜,繼續說道:“我們同父異母,小時候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十六月的目光在薄野冬凜的身上打量了會兒,兄弟倆長的不像。

不過那個男子面容俊雅秀氣,有些小乖,但是眉眼風流,一看就不怎麼正經。

然後他對著人笑了笑,道:“你好啊,我是你哥的......”

說到這裡,十六月倒是有些為難了,他要怎麼介紹自己呢?

“的......的男朋友?”十六月皺著眉看了眼七曜,又尷尬地朝他弟笑了笑。

薄野冬凜的腦子還是有些混亂和難以置信的,一時間沒注意,重複了他的話,“男朋友?”

然後皺起眉又說:“情人?”

十六月一聽,大手往腿上一拍,道:“對!不過我們後面會結婚的。”

“結婚!???”薄野冬凜聲量猛地拔高,震撼不已,睜大了雙眼在兩人身上來回看,然後才抿著嘴,生硬地問七曜:“他,他說的,是......是真的嗎?”

七曜的一隻手放在十六月的背上,先是眼神溫柔地看了眼他頭頂歪歪倒倒的長冠,然後才抬起頭對薄野冬凜道:“嗯,是真的。”

薄野冬凜看著七曜對別人窮盡溫柔的樣子,心中酸澀不已,那是七曜以前對他做的,憑什麼?憑什麼被一個陌生,不屬於他們倆人之間的人所搶走。

收起勉強的笑容,他說:“要是被父親知道”

“知道又能如何。”七曜出聲打斷他,看著他的眸子依舊溫和,但語氣平淡,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薄野冬凜垂著眸子不知再想什麼。

“冬凜?”七曜叫了他一聲。

薄野冬凜慌亂地抬起眼,“什麼?”

七曜朝他笑了笑,道:“我們要走了。”

薄野冬凜往前抬了抬腳,又收了回去,馬鞭在手裡不斷地交換著位置,他有些慌和害怕,問道:

“還,還回來嗎?你放心,母親那裡我會好好給她說的,父親那裡也是,你不用擔心。”

七曜笑著搖了搖頭,“那裡不是我待的地方......”

最後還是不忍道:“你回去吧,以後有空會回來看看的。”

十六月也在一旁笑著搭話:“孃家還是要回的,你放心。”

薄野冬凜最後洩氣,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低聲道了聲好。

牛車慢吞吞的走遠了,那車上兩抹黑色的身影似乎依靠在一起。

薄野冬凜用全身力氣朝那遠去的背影高聲喊了聲,

“哥,記得回來,記得回來看看我!......哥!......”

滾燙的淚水從他眼中湧出,沿著面頰,流淌入他幹苦的口中,又鹹又燙。

過了好一會兒,回聲響起,板車上才轉過一個身影,朝他揮了揮手,不是他哥。

十六月坐在板車上,七曜坐在前面趕牛。

過了會兒,十六月跪在板車上,趴在七曜的背上,俯在他耳邊道:“我怎麼覺得你弟弟不喜歡我,真奇怪。”

看他跟看仇人似的,像自己欠了他幾百萬!

七曜摸著他的腕骨上突出的那小塊骨頭,笑道:“你又在亂想什麼。”

十六月在他後頸蹭了蹭,忽然道:“艹!他肯定怪我把你拐走了!”

七曜:“可能吧。”

十六月兩隻手緊扣住七曜的脖子,惡狠狠道:“說!是不是你以前對他太好,太溫柔了!?”

七曜由著他折騰,低聲一笑:“可能吧。”

十六月低聲咒罵了句,放開了他,可七曜卻拉住了他的手,握在手中不放。

“骨科!絕對骨科!”

十六月憤恨道。

七曜疑惑:“什麼?”

“不該知道的就不要打聽!”十六月氣得吼了一句。

七曜點頭,“好吧。”

“你以後只能對我一個人溫柔體貼!知道不?”十六月咬著他耳朵警告道。

不然太多人惦記著。

“......好,快放開。”七曜反手推了推他的腦袋,說話聲音有些沙啞。

十六月卻不打算放過他,意猶未盡地在他耳垂上舔了舔。

七曜身體緊繃著,連身上的溫度也高了些,十六月靠著他頭昏神迷,最後實在是受不了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