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曜大白天閉著眼躺在床上剛想入夢，然後突然睜開眼，喃喃道：“十六撿到了什麼？”
瞬間有些無奈，只能一個個去試。
眼前的黑暗淡去，十六月忍著一陣天旋地轉，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站在街牆之下，一隻紅杏出牆露在他眼前......四周陌生。
這裡是哪裡？
各色華美的燈籠如雲朵或浮紗般掛在大街上空，
整條街燈火通明，如夢似幻。
街道上人聲鼎沸，華樓起伏，綿延不絕，樓中鶯歌燕舞，太平笙鼓齊奏......好一個絢麗盛世。
十六月還在想這裡是哪裡的時候，四周突然漸漸安靜下來，前方攢動的人群紛紛向兩邊散開，然後幾個官兵，還有個仵作提著箱子急急地從人群中走出，神色凝重。
官兵走遠後，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說什麼哪裡出現命案了。
十六月心中不安，不自覺地跟著那群官兵後面走。
走過一條街，來到了一個花樓前——風月樓
門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好奇的人群，不過大家都進不去，因為官兵拿刀站在門前封鎖了現場。
十六月好不容易找了個高高的臺階，抓著旁邊的柱子越過人群的遮擋，往樓裡大廳看去。
不少嫖客和舞姬都驚慌無措又不明所以地站在一旁，時不時交頭接耳。
接著幾個官兵抬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從樓上下來，接著是一個薄紗凌亂，雪脯半露的女子被拖了出來，她雲髻散亂，面色驚恐，不停地掙扎哭嚎，
最後是一個衣衫凌亂，滿身血跡，渾身哆嗦的小孩子被帶了出來。
小孩子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慘白的雙唇不停地張合......那雙漂亮熟悉的眼眸，那張稚嫩精緻的小臉狠狠戳了十六月一刀。
“七曜！”十六月慌忙從臺階上跳了下來，用力扒開堵在前方的人群往前擠，急急吼道：“讓開，讓開！都他媽給我讓開......”
他還沒有擠進去，前方的人便又朝著兩側退開，差點沒把十六月擠成肉餅。
好不容易擠了出來，官兵早就帶著人走在了前方。
十六月拔腿追去，喘著粗氣大聲喊道：“站住，給我站住......你們為什麼抓他？快放開他......”
佇列最後的一個官兵抬刀截住他，前方的官兵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停了下來。
“你幹什麼？官府辦事，有什麼冤屈，或者知道什麼詳情去官府說，不準阻礙公務！”，官兵語氣嚴厲地警告。
“你們抓他做什麼？他還是個孩子！”十六月看著自己胸前的銀刀，臉氣得通紅，小七曜就在這人前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嚇著了。
這麼一想，心中又是急切，又是擔憂。
官兵嚴肅道：“這人殺了人，要帶回去審問，審查清楚後官府會出公告，不準妨礙公務，不然將你一起抓了。”
十六月咬牙，從官兵身側溜了過去，抓住小七曜的胳膊就把人往自己懷裡抱，一邊警惕著圍攏的官兵，一邊著急忙慌地拍著他的背柔聲哄著：
“七曜不怕，七曜不怕，嚇壞了吧......”
官兵厲喝：“放下他！你也想進牢房嗎？”
十六月：“你管我，滾滾滾！......”
小七曜在他懷中抬起怯生生的眼睛，顫著聲小聲說：
“我，我不叫七曜，你......大哥哥，你認錯人了，放我下來。”
脆嫩，孱弱的聲音聽到十六月耳朵裡，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悶疼的難受。。
“沒認錯，就是你，怎麼會看錯。”十六月紅著眼抬起一隻手想將他面上的血跡揩去，可是血跡已經乾涸了，怎麼擦也擦不掉，一時間眼淚崩潰而出。
他還是個懵懂純淨的小孩，怎麼，怎麼就染了那麼骯髒的血。
為首的官兵拿刀指著他，再次警告：“放下，不然定你一個妨礙公務的罪！”
“不！放！”十六月將人抱得更緊，雙眼通紅，戒備地凝視著這群官兵，大有要跟他們同歸於盡的樣子。
小七曜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少年，像母雞護崽子的兇狠模樣，明明這個人頭上還包著紗布......是不是腦子受傷了？認錯孩子。
萬一因為自己，被抓進牢房，那就不好了。
他掙扎道，有些著急，“大哥哥，你，你快放下我，你真的認錯了人了。”
還對著官兵認真解釋道：“這位哥哥我，我真的不認識，你們看，看他頭上的紗布，可能是傷著腦子了，認錯了人，你們，你們別怪他。”
這麼一說，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十六月一眼，確定此人撞了腦袋，犯瘋病，抬手打了個手勢，幾個人從後面悄聲朝著十六月按去。
十六月抱著人被猛地按倒在地，跪趴著，臉朝地，一隻手抱著人，一隻手護在小七曜的後腦勺。
因著兩個人按住了他的肩膀，所以動彈不得，只能掙扎，惱罵道：“放開，你們這些瞎眼的人，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殺人！”
一位官兵道：“......確實是他殺的。”
十六月：“放屁！誣陷。”
他身下的小七曜蜷縮著身子，從他身下爬了出來，僵滯地說：“我......是我，是我殺的，他，他該死......”
“對，肯定是他該死。”十六月伸出手輕輕揩去他眼底的淚，哄道：
“殺了就殺了，我相信你，那個人該死，他欺負我的小七曜，怎麼能不死？死都是便宜他了，不哭，不哭，寶貝兒啊，你哭得我踏馬心都要碎了，不哭不哭......”
一旁的官兵：“......”
小七曜震驚又不解地看著他，他臉上那隻手只有四根手指......他看他的眼神那麼溫柔，寬容......為什麼，他一直渴望的情感，居然出現在一個陌生人身上？
兩個官兵將他推開，他便又掙扎著要湊上去，一邊罵一邊對他們拳打腳踢......還咬人！
官兵們一開始覺得這人是個病人，所以對待他還是寬容和憐憫了些，最後忍無可忍將人扔了出去。
十六月滾了好幾圈，“咚！”的一聲巨響，後腦勺直直撞在街道旁硬邦邦的石階邊沿，然後黑暗慢慢在眼前散開，視野漸漸縮小......
他要死了？可一點也感受不到痛。
眼睛閉上的最後一刻，是小七曜淚流滿面，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