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強忍著眩暈，銳利的目光掃向那道人影消失的街角，那裡空空如也，只有被夜風吹動的幾片落葉在地上打著旋，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但他心中那股不安卻越發強烈。

斂息丹雖然能隱匿氣息，但剛才他心神放鬆之下，又受了傷，難保沒有露出破綻。

他不敢久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了天凡堂那扇熟悉的門，踉蹌著走了進去。

“砰！”

大門在他身後合攏，隔絕了外界的黑暗與寒冷。

“小凡？你這是怎麼了？！”

一個驚呼聲響起。

苗一刀正準備鎖門回家，聽到動靜回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只見葉凡面色慘白如紙，嘴唇乾裂，渾身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左邊衣袖更是被鮮血浸透，破破爛爛，隱約可見其下猙獰的傷口。

整個人像是剛從血水裡撈出來一般。

“苗……苗老哥……”葉凡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話未說完，眼前一黑，整個人便軟軟地向前倒去。

“小凡！”

苗一刀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衝上前，及時扶住了他，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入手處，葉凡的身體冰涼，氣息微弱，讓苗一刀心頭一緊。

他連忙將葉凡半抱半扶地弄到內堂的病床上，又手忙腳亂地去拿急救箱。

“這……這是怎麼搞的？誰把你傷成這樣？”苗一刀一邊替葉凡解開染血的衣物，檢視傷勢，一邊焦急地問道。

當他看到葉凡左臂上那道深可見骨、邊緣微微發黑的傷口時，更是倒吸一口涼氣。

“是刀傷，而且……好像還淬了毒！”苗一刀行醫多年，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了傷口的不對勁。

此時的葉凡，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只覺得渾身發冷，腦袋裡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左臂的傷口更是傳來一陣陣鑽心的麻痛，彷彿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他的血肉。

“水……水……”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苗一刀連忙倒了杯溫水，小心地喂他喝下幾口。

“小凡，你撐住，我這就給你處理傷口！”苗老哥定下心神，開始著手施救。清洗，消毒，上藥，包紮……他的動作熟練而迅速。

然而，當他用特製的解毒藥膏敷在傷口上時，卻發現效果甚微。

那傷口處的烏黑色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有隱隱擴散的跡象。

“這毒……好霸道！”苗一刀額頭滲出了汗珠，他行醫多年，尋常毒傷早已不在話下，但這毒素的頑固程度，遠超他的預料。

迷迷糊糊中，葉凡感覺到一股清涼的藥力試圖滲入傷口，卻被另一股陰寒的力量阻擋在外。

他知道，苗一刀的藥恐怕難以奏效。

“我……我自己來……”葉凡用盡力氣，掙扎著睜開眼睛，聲音嘶啞。

“你都這樣了，還逞什麼能！”苗一刀又氣又心疼，“你放心，老哥一定……”

“這毒……不一般……您的藥……怕是不行……”葉凡斷斷續續地說道，眼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扶我……坐起來……我用……玄醫之法……”

玄醫之法？

苗一刀微微一怔。他知道葉凡醫術不凡，甚至可能得到了某種傳承，但此刻葉凡傷重如此，還能施展什麼玄醫之法？

但看到葉凡那堅持的眼神，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依言將葉凡扶著坐了起來，在他背後墊了幾個枕頭。

葉凡深吸一口氣，努力凝聚起體內殘存的玄醫靈氣。

斂息丹的藥力還在，但剛才的激戰和失血，讓他體內的靈氣幾乎消耗殆盡。

此刻，他就像一臺油箱見底的機器，每一次運轉都異常艱難。

他將右手搭在自己左臂的傷口上方，閉上眼睛，默默運轉《玄醫天經》中的“驅毒篇”法門。

一絲絲微弱的、帶著淡金色光澤的玄醫靈氣，從他丹田中艱難地被調動起來，緩緩注入右掌，再透過掌心，小心翼翼地探入左臂的傷口。

“嘶……”

當玄醫靈氣接觸到傷口內那股陰寒毒素的剎那，葉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佈滿了豆大的汗珠。

那毒素彷彿有生命一般，一察覺到玄醫靈氣的侵入，立刻變得狂暴起來，瘋狂地抵抗、吞噬。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傷口內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苗一刀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

他能清晰地看到葉凡的左臂傷口處，一黑一金兩股氣息正在激烈地糾纏、碰撞，甚至發出一陣陣細微的“滋滋”聲，彷彿滾油入水。

葉凡的臉色也隨之忽青忽白，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小凡，要不……還是算了吧？”苗一刀擔憂地說道，生怕他把自己給折騰垮了。

葉凡沒有回答，他此刻已將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與毒素的對抗之中。

這毒素，比他想象的還要詭異和頑固。它不僅腐蝕血肉，更在侵蝕他的經脈，甚至試圖汙染他的玄醫靈氣。

“哼，邪魔歪道！”葉凡心中冷哼一聲。他能感覺到，這毒素中蘊含著與噬生堂那“百鬼丸”相似的陰邪氣息，但似乎又有所不同，更加刁鑽，更具滲透性。

“導氣術——淨化！”

葉凡咬緊牙關，不惜耗費本就所剩無幾的靈氣，將“導氣術”的淨化之能催動到極致。

那淡金色的玄醫靈氣，彷彿化作了無數細小的漩渦，開始一點點地剝離、分解附著在經脈和血肉上的黑色毒素。這個過程異常緩慢，且痛苦無比，每一次剝離，都像是在他傷口上撒鹽、用刀子刮骨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苗一刀在一旁焦急地踱著步，幾次想開口勸阻，但看到葉凡那緊鎖的眉頭和蒼白卻堅毅的臉龐，又把話嚥了回去。

他知道，葉凡的驕傲，不允許他輕易放棄。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更久。

當最後一絲黑色毒素被葉凡艱難地從傷口中逼出，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氣中時，他全身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汗水溼透了衣衫，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噗！”

他再也支撐不住，一口帶著黑絲的瘀血噴了出來，濺在地上，散發出刺鼻的腥臭。

“小凡！”苗一刀連忙上前扶住他。

“我……我沒事了……”葉凡虛弱地擺了擺手，雖然聲音沙啞，但眼神卻清明瞭許多，“毒……已經清除了。只是……脫力了而已。”

苗一刀仔細檢視了一下他的傷口，果然，那猙獰的傷口邊緣，烏黑色已經盡數褪去，雖然依舊深可見骨，但已經不再有毒素蔓延的跡象。

“太好了！太好了！”苗一刀喜極而泣，連連拍著葉凡的肩膀，“你小子，真是……真是個怪物！這種毒，老哥我束手無策，你竟然自己給逼出來了！”

葉凡苦笑一聲，他這次也是險死還生。

若非《玄醫天經》足夠神妙，若非他體內靈氣帶著一絲純陽屬性，對這種陰毒有天然的剋制，恐怕今天真的要栽了。

“苗老哥，扶我躺下，我需要休息。”葉凡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聞。

苗一刀連忙將他放平，又給他蓋上被子。

“你好好休息，什麼都別想。”苗一刀替他掖了掖被角，“對了，你懷裡這盒子……是九陽神草吧？”

他之前在給葉凡處理傷口時，已經看到了那個白玉方盒。

葉凡微微點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替我……收好……千萬……不能有失……”

說完，他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戰，這一夜，他實在是太累了。

苗一刀看著葉凡熟睡的臉龐，眼神複雜。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白玉方盒從葉凡懷中取出，妥善地鎖進了藥櫃最隱秘的隔層。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依舊漆黑的夜空，眉頭緊鎖。

葉凡今晚的遭遇，絕不簡單。

那淬毒的兵刃，那兇狠的敵人，顯然是衝著他或者他身上的東西來的。

“唉，這小子，年紀輕輕，怎麼就惹上了這麼多麻煩？”苗一刀嘆了口氣。

他隱隱感覺到，平靜的江北市，似乎要因為葉凡的出現，而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

而那個在葉凡昏迷前看到的詭異人影，又會是誰呢？

苗一刀走到門口，再次仔細檢查了一下門鎖，又在醫館內外巡視了一圈，確定沒有異常後，才回到內堂，搬了張躺椅守在葉凡床邊，一夜未眠。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葉凡昏睡療傷的這段時間，江北市的地下世界，以及更遠的一些地方，已經因為九陽神草的易主和“玄醫傳人”的出現，而暗流洶湧。

尤其是雲州秦家。

秦家少爺在拍賣會上吃了那麼大一個虧，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豈會善罷甘休？

一場針對葉凡的報復，恐怕已經在醞釀之中。

而那些在拍賣會上對九陽神草和葉凡“玄醫承諾”動了心思的各方勢力，此刻也在暗中打探著葉凡的底細和行蹤。

一場圍繞著葉凡和九陽神草的風暴，似乎才剛剛開始。

葉凡這一覺，睡得極沉。

《玄醫天經》的靈氣在他體內自行運轉，緩慢地修復著他受損的經脈和虧空的元氣。

左臂的傷口，在清除了毒素之後，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房間時，葉凡悠悠轉醒。

他感覺身體依舊有些虛弱，但精神卻好了許多。

左臂的傷口已經不再那麼疼痛，只是有些發癢，這是傷口在快速癒合的徵兆。

“醒了？”

苗一刀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粥走了進來，看到葉凡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了笑容，“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多謝苗老哥照顧。”葉凡掙扎著想坐起來。

“別動，你小子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好好躺著。”苗一刀將藥粥放在床頭櫃上，“這是我特地給你熬的‘益氣補血粥’，快趁熱喝了。”

葉凡心中一暖，也不客氣，接過藥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粥很香糯，帶著淡淡的藥材清香，喝下肚後，一股暖流傳遍全身，讓他感覺舒服了不少。

“苗老哥，昨晚……我昏迷後，沒什麼異常吧？”葉凡放下碗，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他還是對那個模糊的人影耿耿於懷。

苗一刀搖了搖頭：“沒有，一切平靜。你小子，昨晚可把我嚇得不輕。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葉凡沉默了片刻，將昨晚在巷道遇襲的經過，以及在拍賣會上與鬼臉面具人和秦家少爺的衝突，簡略地說了一遍。

當然，關於《玄醫天經》和玉佩的秘密，他還是隱去了。

苗一刀聽得是心驚肉跳，眉頭越皺越緊。

“雲州秦家……噬生堂的人……還有那個鬼臉面具人……你小子，這次可真是把天都給捅了個窟窿啊！”苗一刀一臉凝重，“九陽神草是至寶沒錯，但也是燙手的山芋。你現在等於是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葉凡苦笑道：“我知道。但為了如雪，我別無選擇。”

“唉，”苗一刀嘆了口氣，“你對柳家那丫頭，倒真是情深義重。不過，眼下的局勢對你非常不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尤其是那雲州秦家，他們勢力龐大，行事霸道，絕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葉凡眼神堅定，“當務之急，是儘快提升實力，並且想辦法將九陽神草煉化，救治如雪。”

“煉化九陽神草？”苗一刀微微一驚，“此等神藥，藥力霸道無比，直接服用恐怕常人難以承受。你有把握嗎？”

葉凡點頭：“《玄醫天經》中，有相關的記載。需要配合一些輔藥，煉製成‘九陽還魂丹’，方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藥效，且相對溫和一些。”

“九陽還魂丹……”苗一刀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嚮往。

這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丹藥，他只在古籍中見過寥寥數語的記載。

“只是，”葉凡眉頭微蹙，“煉製九陽還魂丹所需的幾味輔藥，也頗為珍稀，恐怕不易尋得。”

就在兩人商議之際，醫館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苗一刀和葉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警惕。

這個時間，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