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季三簡只是想借用童試的學費帶她去見息大都,現在,她是想打通官場。
人總要給自己準備兩條路,當年她不是沒測過靈根,測靈石顯示她沒有靈根,這些年她確實修煉過,可萬一呢…
要是她進不去選徒大會,到時候只能寄希望於官場。
童試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五,眼看著只剩下兩個月了。季三簡索性抱著書住在了溼地裡,每天像個野人一樣,白天看書,晚上找地脈。
與此同時,黑化的天道屏障似乎察覺到有人要救樹人,整個溼地被肉眼可見的魔障裹挾住。
這魔障太厲害,到最後關頭,地脈察覺不對,竟然跑了!
功虧一簣的季三簡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此時阿卓跑進來叫她:“快走,你的考試要開始了!”
什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季三簡真實懷疑天道和她有仇,她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跳進凰霄的懷裡,由凰霄帶著她奪路狂奔。
童試總共是兩天,季三簡好歹活了三十多年了,應付起來不大難,只是她在考場裡的時候,頂雲山變天了。
半座大山陷入黑暗,樹人勸鑰獸:“離開吧,你們已經盡力了。”
皎潔的白光從鑰獸的身體上發出,她大踏步走進黑暗裡,堅定地站到樹人的身邊。
“我們一起應運而生,如今世道大變,我願與你一起共赴黃泉。”
“轟隆!”
天上開始打雷,另外一邊,考場裡的季三簡奮筆疾書,巴不得現在就寫完現在就回頂雲山。
似乎是大家都知道什麼東西變了,人們紛紛走出家門,看向頂雲山的方向。
聽說踏過那座山,便是人人嚮往的修真界。
與此同時,修真界。
“峰主,情況不明,有大批次魔氣四溢,再這樣下去,屏障那側的凡俗界定會有大劫難!”
磐道盯著那滔天魔障,眉頭緊鎖。
過了一會兒,他嘆口氣:“命令弟子加強法陣,決不允許這魔障四溢到凡俗界!”
“是!”
天廊宗的弟子領命,各自嚴陣以待。此時磐道仰天長嘆:“要是鳳鳥一族還在,藉助她們的鳳凰真火,這些魔障何足道哉!”
他身邊的弟子勸他:“您可別提鳳鳥一族了,御史臺下了死命令說她們有罪,現在誰提她們誰就要被御史臺問責。”
說起這件事磐道更加生氣:“一幫數典忘祖的東西,也不知道是誰建立的御史臺!”
可清塵女君飛昇都有八百年了,提起來還有什麼意思呢。
季三簡出考場的時候,天已經黑透。趁著別人看不見,凰霄抱起季三簡,幾個起落便殺回頂雲山。
整個頂雲山魔氣沖天,阿卓去找自己的同族,她的這些同族都還沒來得及開靈智!
凰霄先抱著季三簡到了溼地。
鑰獸和樹人已經受了重傷,魔障要衝出天道屏障攻擊凡俗界,樹人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聯合整座頂雲山的同族對抗魔障。
遮天蔽日的魔障之下,一抹皎潔的白光無畏地衝了進去。
鑰獸,傳說中月神的化身,是世間最純潔的生靈,也是世間勇氣的讚歌。
季三簡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拍向地面,大地震動,喚醒地脈,可面對這滔天的魔氣,他還是要跑。
“你為什麼要跑,這不是你的子民嗎!”季三簡質問它,“你以為你今日逃走,來日還會有出路?”
“你才是你們世界的地脈,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魔障傾覆之下,你遲早有一天淪為養分!”
要逃跑的地脈遲疑了,可只有這麼一瞬間的遲疑,它還是頭也不回地逃出了頂雲山。
轉眼間,靈氣枯竭,頂雲山由外向內枯化,連三歲小孩也感覺到了生靈的無力。
他們嚎啕大哭,為生命的脆弱。
此時,天道屏障的另外一側。
三百年前,天道屏障開始魔化,整個修真界呈大半圓形將凡俗界包圍在裡面,如果天道屏障徹底魔化,凡俗界將生靈塗炭。
從那以後,三大上洲兩大小洲商議由各大門派劃分割槽域,輪流值守,時刻查察天道屏障的情況。
這個月,正好是磐道率隊輪值。
凡俗界是滅頂之災,修真界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每一個天廊宗的子弟現在都報了必死的決心。
狂風中,磐道大喊:“杏春宗的人呢?”
“撞上了御史臺的飛舟,暫時來不了了!”
“他孃的御史臺!”
此時,魔障已經脫離天廊宗的控制,飛速向凡俗界發酵。
千鈞一髮之際,遠處,有光來。
早在清塵女君飛昇之前,天廊宗已經貴為上洲大宗,憑藉的便是這一劍:
似乎所有的靈氣都被抽乾了,金烏躲避它的鋒芒,天地助力它的強大,這一劍至純、至淨,可劈山海!
剎那間,風止,群魔伏誅。
“拜見掌門!”
御劍而來的青衣男子帶著再普通不過的面具,若是不仔細看,你極難發現這個人——他的強大在於已經隱隱和天地融為一體。
“情況怎麼樣?”
“不太妙。”磐道鐵青著臉回道,“凡俗界那邊,恐有大災難。”
整個蒼雲縣慌了,狂風自山野而來席捲民居,根本沒有給他們逃跑的機會。
季三簡靈氣枯竭,跪到了地上,而失去萬千同袍的幫助,樹人也逐漸枯竭。
最後一片樹葉,落在了季三簡的掌心裡。
他對轟然倒下的鑰獸晃晃枯竭的樹幹,終究敗給了天命。
“不——!!”只留下季三簡的悲愴。
阿卓回來叫季三簡,要她趕緊離開。
“你也走!”
闊耳狐搖搖頭:“離開頂雲山,你也護不住我這樣的靈獸。小簡,你盡力了,接下來是我們的戰鬥。”
當年那些被樹人和鑰獸護住的野獸們,縱使沒有開啟靈智,現在也全都奔向了天道屏障——獻上自己的最後一擊。
它們沒有靈智,但有天性,它們天性告訴它們,毋寧死。
凰霄突然抱住自己的頭,她的頭好疼,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她聽見有什麼在鳴叫!
隨著外界的魔氣越來越膨脹,在生靈摧枯拉朽的聲音中,凰霄終於聽清了——那是鳳凰一族的鳳鳴!
地脈是真的害怕,它知道那是什麼力量,它知道自己硬抗不起,可它也不該逃走。
地脈轉頭,再度重回了頂雲山。
它看見了那個女人…如果將希望給予她身上,會不會求得一絲活命的機會?
看著那些悲壯赴死的野獸,地脈終於鼓起了勇氣,衝向了凰霄!
大地的靈脈,自天地初生時便開了神智,它們潛藏在後土中,靜默地孕育生靈。
曾幾何時,它也毫不畏懼。
地脈衝進了凰霄的身體,那一聲鳳鳴,徹底劃破蒼穹!
天廊宗的子弟在清點傷殘,突然之間,有烈火至!
哪怕是天道屏障也不能完全抗住這大火的燒灼,魔障在慘叫中散去,所有人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不死不滅的鳳凰真火,竟然有一天在凡俗界現世!
此時,杏春宗得了密保,擋住御史臺的飛舟繼續和他們爭論不休。
磐道看向宗主。
宗主捏碎髮往杏春宗的傳音玉石,隨後道:“傳宗主令,今日之事絕不可外洩,違者逐出天廊宗!”
“是!”
不死不滅的鳳凰真火也會因為力竭而停下,凰霄抱著頭大叫,整座頂雲山都回蕩著她的慘叫。
季三簡花了兩年治她的腦子,沒敵過這一場浩劫,一夜回到瞭解放前。
足足一日後,凰霄才停下瘋狂,力竭暈了過去。
季三簡一手抱著昏迷的阿卓,一手拖著凰霄,走出了頂雲山。
地脈最後送了她一程,也告訴她一句話:你別怪我。
不是它不想,是它也有抗衡不了的時候。
季三簡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入目便是一派狼藉。房子倒了,藥田也全毀了,這些年的努力全白費了。
季三簡重重地嘆一口氣。
村子裡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大部分人的家業都毀了,村長一下子年邁了十多歲,臉上掛滿了喪氣。
“哎…”
人類在大自然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小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考試怎麼樣?”村長對季三簡招招手,“來,讓爺爺看看,你傷到沒?”
“沒有…”季三簡沒忍住,撲進了村長的懷裡大哭。
她的父母,沒了!
她的朋友,也沒了!
村長以為她被嚇到了,好好安慰了她一會兒。
待季三簡不哭後,村長說:“你剛參加完考試,要等成績出來,這樣,你先去鎮子上住著吧。家裡,我們幫你收拾。”
季三簡聽話地點頭,晚上,村長安排了車,把她和昏迷的凰霄以及阿卓送到了縣城裡。
童試的卷子一般七天後會出成績,蒼雲縣遭逢大亂,延遲了幾天,季三簡在城中足足住了半個月才等到成績。
這些日子,阿卓和凰霄一直昏迷,季三簡試過給她們喂丹藥,可惜毫無大用。
放榜那天,她們也沒有醒。
好在,季三簡這些日子的努力沒有白費,上面紅紙黑字寫著:頭籌,季小簡。
村長和縣令特地趕了來,他們看見這幾個字也鬆一口氣,商量著晚上為季小簡準備慶功宴。
季小簡對慶功宴不太感興趣,她坐在阿卓和凰霄的床邊,把玩著樹人留下的葉子。
比起那些,季三簡更想和這兩個人分享自己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