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大魚沒釣到,倒是釣來幾個小雜碎。”
一個黑袍人御劍趕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人,嘲諷出聲。
“為什麼!”季三簡終於忍不住,指著他喝問,“為什麼你們過界門卻沒有被削弱!”
“界門規則是天道制定,御史臺可是奉天命行事!”
黑袍人手一揮:“給我死!”
四道飛劍殺向三人,季三簡終於體會到了孫悟空逃不出五指山時候的絕望,她眼看著那劍能遮住天……
溫熱的血液紅了眼睛,簡鹹的元嬰被貫穿了,她硬扛住四柄劍,用力將季三簡推向界門的方向:“跑,別回頭!”
季三簡連滾帶爬滾向界門,她又聽見飛劍的破空聲,以及:
“小小元嬰!”
有什麼爆炸了,季三簡被炸出數百米,身後有父親撕心裂肺地喊聲:“娘子!!!”
界門,界門就在眼前了,季三簡滾到界門面前,她想衝進去,但整道界門堅如磐石,她根本打不開。
她瘋狂往裡灌輸靈氣,想告訴界門她是修真者,但界門依舊不動,不肯開啟。
季三簡連絕望也不敢,她又從儲物囊中掏出一柄她能用的劍,瘋狂朝界門砍劈。
界門只是冷冷佇立在這裡,無聲嘲諷著螻蟻的掙扎。
“滾開!”
突然,身後傳來爆喝。季三簡感受到熱氣,毫不遲疑滾開,鳳凰火直擊界門。
凰霄飛了回來,御史臺的人緊隨其後。
眼看鳳凰火只是將界門開啟一條縫,凰霄更怒了,鳳凰火暴漲,再度砍向界門。她身後御史臺黑袍人趁機偷襲,季書璧命元嬰擋住。
凰霄想說我不需要你救,可她轉頭,看見強弩之末的季書璧和藏在草叢裡緊緊盯著她的季三簡,她又說不出話,全力以赴攻擊界門。
“別打了。”突然,季三簡開了口。
凰霄皺眉:“你說什麼?”
“都別打了!”季三簡走出來,抬頭看向空中,“你們別玩了!”
奇蹟般,御史臺的人都停了手。
“囡囡…”
他們還放任只剩下一口氣的季書璧爬向季三簡。
季三簡站到父親身邊,她抬頭,淒厲出聲:“都是假的!”
“界門,是假的!”
當年她也是經由界門進入的凡俗界,界門只是一道屏障,只要找到它,哪怕一隻螞蟻也能自由出入。
“好聰明的孩子!”為首之人緩緩落下,“若不是你們一家時運不濟,將來修真界當有你一席之地。”
凰霄槍尖一斜,擋在季三簡身前:“你們只是要我的命,大可抹去這孩子記憶,不必殺她。”
黑袍人對季三簡伸出手:“過來。”
季書璧也想明白了,他放棄掙扎,推了季三簡一把:“囡囡,過去。”
季三簡站在原地,只是盯著黑袍人問了一句話:“鳳鳥一族,是否只剩凰霄一個?”
“你不應該問這句話。”
季三簡苦笑:“反正,我都要被洗去記憶了。”
“是。”
季三簡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歪頭看凰霄,說:“可以了。”
“可以什麼?”
御史臺的聽不懂,季書璧卻放聲大笑,他最後說道:“護好囡囡!”
而後旋身殺向御史臺,這一次他乾淨利落,直接自爆。
御史臺被迫退後數里,在這個空隙裡,天地,有鳳鳴!
鳳鳥展翅,燒灼天地,這山間起了一場大火,不滅的鳳凰真火席捲向御史臺眾黑袍。
夜色深沉,驚雷劃過。
凡是經由修真界進入凡俗界的修行者都會被削減修為,凰霄也不例外。
只不過,她被壓迫的,是自己的鳳鳥真身。
鳳鳥,上古神獸鳳凰血脈,得天獨厚,生來睥睨眾生,是眾生之中,最接近天道法則的種族。
也是最容易被制裁的種族。
御史臺眾黑袍慌了,真正的鳳凰真火不死不滅,凰霄以自己為引,把他們拉進了烈火煉獄!
“不!你也會被天道制裁的!”
最後,他們的慘叫融進鳳凰火裡,只剩下淒厲。
“轟隆!”
天上有驚雷。
凰霄抄起季三簡便逃!
鳳凰真身振翅百里,她用最快的速度逃,天上的驚雷也是窮追不捨。
終於,雷,劈下了!
凰霄扔掉季三簡,手持長槍迎了上去。
“不!”底下季三簡大叫,“不要抵抗!”
凰霄回頭深深看了季三簡一眼:“理由。”
季三簡追著她解釋:“它劈你,是為了懲罰你違背規則強行施展鳳凰真身,但不會殺了你。”
懲罰天雷一道接著一道,凰霄並不信,仍舊和天道抗衡。
“你再反抗,天道真該生氣了!”這麼多年,季三簡一直記得一個道理,“捱打要站正!不管你是什麼原因,在天道眼裡,你就是做錯了!”
凰霄吐出一口血,她本就因為御史臺追殺受了重傷,剛才又強行施展,眼看天雷一道強過一道,凰霄咬牙,信了季三簡的鬼話。
她扔掉武器,硬生生受著天道雷罰。
天道卻好像沒有息怒,仍舊狠狠懲罰著凰霄。
凰霄由站著,被劈到單膝跪地,又要站起來,被擊飛出去,天道還接著劈。
她躺在地上對自己冷笑:真是,一大把年紀了,還信小孩子的鬼話,看看,要沒命了吧。
可就算不收手,她也扛不住,看來是命中註定要死在這。
天雷的轟隆聲裡,她聽見季三簡的嘶吼,她幾乎能想象到那小孩指著天大喊:“你再劈,鳳鳥一族就要死絕了!”
“她是最後一個!”
正是有此依仗,凰霄才敢顯現真身。
天道似乎聽進去了,當真猶豫了一瞬,然而下一瞬,一道粗了兩倍的天雷,狠狠劈下。
這一下後,凰霄再無知覺。
地動,山搖,但是幸好,這是最後一道雷。
季三簡趴在地上不敢動,等周圍天雷的大火熄滅後她才敢跑過去看凰霄。
“真不愧是鳳凰之後啊,”季三簡捏捏她的臉,“這都沒給你劈破相……”
季三簡又探她鼻息:“還好還好,還有氣。”
“醒醒!公主殿下!天亮了該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季三簡又是拽又是拉,但凰霄紋絲不動,沒辦法,季三簡也放棄了,靠著凰霄坐下。
她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發了一會呆,突然說:“你能聽見我說話對不對?你都不劈她了,那你能不能把我爹孃還給我啊……”
她擦了一把淚:“我那麼好的爹孃,你還給我好不好?”
季三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爹!!!”
“娘!!!”
最後,她哭累了,趴在凰霄身上昏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她被山林裡的小鳥叨醒。
鳳凰出世,百鳥朝鳳。
凰霄有鳳凰血脈,自然也能引百鳥來朝。
季三簡爬起來,又去拍凰霄:“醒醒啊,大姐,別睡了!”
“你不是吧,你連人都不是,當什麼植物人啊!”
“求求你了公主殿下你快醒醒吧!我才五歲!”季三簡拖著凰霄的身體往前走,邊走邊叨叨,“我才五歲!我踏馬才五歲!”
“你們這是個什麼世界啊,你們這是害人不淺啊你們這個世界!”
“我不就是想不工作嗎,我不就是想睡大覺嗎,我不就是想啃老嗎。我不想了成不成,你們把我爹孃還給我!”
季三簡現在也只能靠這麼絮叨撐著自己了,她不敢鬆了這口氣,人活著就是靠一口氣。
她拖著凰霄沉重的身體一路走向花草茂盛的地方,幸好,是有水的,她快渴死了。
季三簡跪在河邊,大口大口喝水,同時她能感覺到河裡的水靈氣正在湧向她。
她索性找了個水淺一點的地方,跳了下去,在河水裡打坐。
深山老林比人口繁盛之地更聚靈氣,她在河裡打坐,這四周山間,不只是水靈氣,還有其他四行靈氣皆湧向她。
哪怕只是打個轉便離開。
季三簡是看過修真小說的,她知道,水靈氣和木靈氣可以做治療,她試著將體內的兩種靈氣引向凰霄。
然後……
“劈了啪啦轟咔!”
凰霄的頭髮被劈成了鳥窩,有隻鳥落下來,叨了叨,覺得不錯,趴下了。
“不好意思……”季三簡收回手,“不太熟練。”
藉著之前的教訓,季三簡不敢多吸收,她怕自己再出事,沒多久便停了。
她沒受多重的傷,只是勞累過度,現在緩過來七七八八,看凰霄還沒醒,她跳進河裡洗了個澡。
再上岸後,撿樹枝燒火,對著凰霄發呆。
“哎……”
“餓了……”
季三簡又摸進河裡,叉了兩條魚。
從這天開始,她的日子便開始圍著凰霄轉。
每天的生活很枯燥,就是:打坐,烤魚,洗澡。
打坐是引靈氣入體,再引木靈氣和水靈氣匯向凰霄,她試圖治好她。
……最不濟也得喚醒!
救命,吃魚要吃吐了!
十天後,當季三簡終於下定決心要動手剝皮殺兔的時候,凰霄終於醒了。
她坐起來,一雙鳳眸冰冷不近人情,她問季三簡:“你是誰?”
季三簡坐在火堆邊,曲著腿,單身支頤,懶洋洋回答:“你的救命恩人。”
“可笑,本公主豈會被你一個小毛孩救!”
“哦,你倒是沒忘記你是個公主,”季三簡扒拉著火堆,咬著野草根接著說,“那我爹叫季書璧,你想起來了嗎?”
“季書璧?本公主有印象。”凰霄想了想,隨後臉上露出鄙夷,“呵,人類男子……”
“那你還想起什麼來了?”
“所以,”凰霄打量著季三簡,“還是本公主的女兒?”
“噗……”
季三簡敗給她了:“你咋得出來的結論?”
凰霄不疑有他:“先知說過,季書璧與本公主緣分匪淺,你是他的女兒,那肯定就是本公主所生。”
凰霄非常嚴肅:“叫娘。”
季三簡動動嘴,沒能叫出聲,她問:“族裡……還有其他公主嗎?”
“怎麼可能會有?鳳凰血脈彌足珍貴。”
“……我覺得也是。”季三簡沒敢說,要是再多一個這樣的公主,鳳鳥一族應該徹底沒救了。
“為什麼不叫娘?”凰霄摸她腦袋,“身上全是人味兒,一點我族血脈都沒有,你是我生的嗎?”
“不是。”
“呵,嘴硬,本公主不信。”
季三簡嘴角抽搐:“要不您還是再睡會兒?”
“也好。”凰霄點點頭,倒頭便睡。
季三簡也癱了:不辛苦,命苦jpg
第二天一早,季三簡還沒睡醒,只覺得今天格外吵,嘰嘰喳喳聲不斷。
“你別吵……”季三簡朝凰霄方向踹了一腳,沒踹到,她一個激靈嚇醒了。
“凰霄!”
“哦哦哦!”
貴氣逼人的一米八鳳鳥一族公主曲著她尊貴的雙膝蹲在樹上,澄澈的雙眼在陽光下閃耀出不染纖塵的智慧,她的面龐依舊美麗,她的唇角依舊動人,她的身軀依舊有力。
隨著“咔嚓”聲不斷,這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做夢都沒想到命中有此福報的大樹,在公主殿下朝氣蓬勃地蹦跳中,轟然……
春蟬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樹木的雙眼沒能閉合,它還想親眼目睹公主殿下展翅的絕美身姿:
“小鳥飛嘍!”
季三簡:……
草!
(一種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