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闆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子,非常健談,而且言辭幽默,很有生意人的樣子。跟著他,我來到陳氏的米鋪。
“陳老闆,請問你家夫人在何處啊?”,陳益民停下,不再繼續走,我只好催促。
他摸著自己下巴上不長不短的鬍鬚:“我家夫人在廚房吃飯,姑娘,你當真能治得好我娘子嗎?”
“您儘管放心,易歡門接到你的心願,便一定會幫你達成。”
出門前,歡淺給我拿了一身新衣服,水波紋的裙邊,腰帶繡著蝴蝶,主色是淡紫色。款式與北棠君給我買的很像,淺姐姐不愧是主內的當家人,溫和賢惠。
廚房的蒸籠在蒸飯,廚娘都有三四個。一位腰有我兩倍粗,坐的椅子都要特製的大娘正擼起袖子吃飯,用盆吃,大魚大肉擺滿桌面。
“夫人,能為你治病的人來了,先停一停。”,陳老闆讓下人退出去,自己坐在夫人對面。
大娘把勺放下,嘴邊還沾著白米飯:“夫君,我又吃了三袋米十斤肉,臉上是不是又胖了很多,你該不會休了我吧~”
“沒,沒有,你和昨天一樣,一點都沒有長胖。不就是米和肉嘛,你想吃多少都成。”,益民大叔用手帕幫她擦嘴,夫妻恩愛,兩人挺幸福美滿的。
陳夫人身上沒有妖氣,也無魔籽,更不帶有怨念,應該是被什麼邪性的民間“乩”物附身了。開啟綣瀾,我照了照她,扇面出現一個碗。
像大夫懸絲診脈一樣,我用銅蕖纏住她的手:“夫人可否描述一下自己的症狀是從何時開始的,在出現前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奇怪的東西?”
夫人的小胖手拿著才出鍋的拔絲地瓜:“我長胖而且整天都覺得餓,是與夫君參加了我侄兒的百日宴後才開始的,唯一摸過的奇怪東西是一個有缺口的年畫碗。”
收回銅蕖,靈力果然無法進入她體內。桂樹爺爺說過人間有一種類似妖靈的“乩物”,它們常附著於日常的物品上:“噢,原來如此。好啦,我大概知道你為何會患上這怪病了,還記得在哪裡摸的碗嗎?”
“在聚寶齋給侄兒挑禮物,我看貨架上的碗很是精美,所以讓店家拿下來瞧瞧,因為它有缺口便沒買。說完不買,似乎就讓碗給咬了一下,但手上沒有出血。”,陳夫人又啃起了西瓜。
“請夫人帶著銀錢,與我再去一次聚寶齋。”
買了碗,然後用它吃一頓飯,碗乩得到認可,它便不會作亂。天有不測風雲,店裡的小斯前幾日收拾貨櫃,不小心打碎了那個碗,已經當垃圾給扔到荒地的廢物堆了。
指著面前的三堆垃圾,我微笑的詢問:“你扔的究竟是左邊,右邊,還是中間吶?”
“應該是右邊。”,小哥捂住鼻子。
陳夫人提著裙襬,踮著腳跑了:“姑娘,我肚子太餓,先走一步。你幫我解了碗乩,我必定好好答謝。”
拿出綣瀾,左扇幾下,右扇幾下,垃圾堆全散開了。放出翅膀,我把輕薄的紙屑果皮,舊衣爛布全捲到左邊,腐朽木材,土塊地磚這些大件捲到右邊。垃圾分類,從蝴蝶仙子做起。用銅蕖矇住口鼻,我把剩菜剩飯以及小樣的垃圾全浮在身邊,準備用覓蹤訣找碗。
“她落單了,動手。”
垃圾失去控制,全朝著我飛來,好像要把我埋在裡面。
拿著綣瀾往後扇去,我大喝一聲:“暗箭傷人,無恥!”
把搗亂的人揪出來,他們竟然是昀昧洞的弟子。不過,我可是金仙,怎麼會著了這群修行不過幾年的少年人的道。
坐在荒地旁邊的樹上,我在盯著他們找瓷片:“快點找,不然今晚別想回去。”
“鸞音仙樓的人為何欺負我門下弟子!”,一道劍氣從身後襲來,我旋身落在地上,拿出綣瀾回擊。
“師傅~”
“是師傅來了!”
“師傅在這,看她還敢囂張!”
為首的比較年長的少年:“師傅,鸞音仙樓的人仗著法力高強,奴役我與師弟們。”
有人撐腰,幾個小屁孩全跑到灰白色衣服的大叔身後,似乎是我真的仗勢欺人,準備反咬我一口。
銅蕖在左手上飄飛,右手用綣瀾扇著風,我火冒三丈:“別以為沒人看見,你們就能信口雌黃,顛倒黑白。荒地裡的花鳥蟲草全能替我作證:自己道行低微偷襲不成,只會張著嘴對師傅嗷嗷叫的人究竟是誰。”
“啪!”,是非不分的糊塗大叔打了告狀的弟子一巴掌。
少年有點吃驚:“師,師傅,我做錯什麼了嗎?”
“啪!”,見弟子頂嘴,他又反手打了一巴掌,很重,那少年的臉印著明晃晃的指印。
“門中弟子犯錯,我理應教導,你拉住我的手是何意?”,道長轉過身,用滿是不屑與孤高的眼神蔑視我。
銅蕖鬆開,被打的少年捂著臉愁了我一眼,整件事我已然心裡有數。
把綣瀾收起來,我朝他們走過去:“首先我看不得有人當面欺負弱小,其次他們本該在城裡待著,怎會跑來荒郊對一個不認識的姑娘動手?最重要的是,剛才你的劍氣裡有殺意,但知道不能將我一擊斃命才撤了力。”
“你是鸞音仙君的義女?”,他負劍而立,直呼鸞音仙君的大名。
我也收起法器:“哦,原來,你和我義父有仇。”
“金仙境,算我倒黴,今日便放過你。”
“那我也饒你一次。”,我一個空有等級,但無實力的金仙境,確實打不過苦修幾百年的上仙境巔峰,然而氣勢不可輸。
五個少年也跟隨他,御劍飛走了。我望著滿地的垃圾,嘆了一口氣。又得重新找一遍,煩!
“斕姑娘,你真是個活神仙啊。”,陳夫人用我復原的碗喝了點雞湯,人已經恢復原樣,居然是個身材窈窕,濃眉大眼的美嬌娘。
“碗上的缺口切不可修補,待它自己消失便好。”
陳益民和夫人一起在門口送我:“我待會讓夥計翻出兩壇十年的美酒,直接送到歡府,請姑娘笑納。”
花願術預示未來,它想告訴我:往後的某一天我會被人暗算偷襲。知道了也好,能有個提防。
沐浴出來,飯桌上只有千陌殤一個人:“沐寒和夜須臾呢?”
“去幫忙驅邪了。”,千陌殤給我盛湯。
我喝著湯:“你要幫忙找玩具,找到了嗎?”
“找到了。”
“小孩子的心願,肯定很輕鬆就能實現,我也想接修玩具的簡單心願,而不是去翻垃圾。”
千陌殤的筷子頓住了:“不簡單,挺難的。”
“難?”
我去陳家時,千陌殤同樣進行著自己的任務,歡深帶他去了要修玩具的小孩家。他需要修補一把玩具木劍,可木劍帶血;插在腐爛的屍體上,死者是小孩唯一的親人。
“等蘇大哥回去,你的家人會很安全的。”,預示有點駭人,我只好說點寬慰的話。
“但願是我多慮了。”
花果水簾,莫言尚在和惘夢打賭,看斕吟雪何時能醒來。
“月老之孫抹除了自己的存在,我竟不知,神明也有真情。”,惘夢迴想起若虛界見到的那一幕,深受震撼。
莫言尚對著斕吟雪手裡的半根紅線搖搖頭:“今夜不醒,我們可就得親自動手了。”
昊麟紀,四百四十四年。若虛界浪高千尺,風雨交加。月老用畢生修為救出自己的孫兒,與天緣宮下任繼承人紅塵同渡的蝶精斕吟雪被北海帝君帶離霾河。
“爺爺~”
“醒了就好。”
紅塵捂著心口:“是我不孝。”
“若不是火神抓住吞天獸,它腹中恰好有顆不死心,你叫我如何是好吶~”,月老法力盡失,不能維持青年模樣,蒼老得嚇人。
午夜一過,惘夢走進斕吟雪的夢裡,將她強行拽了出來。
“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沐寒呢,我的靈寵呢!”
“此地喚花果水簾,上面就是鸞音仙樓。我叫莫言尚,他是惘夢。花沐寒,豆包,以及少主都很好。”,莫言尚倒了一杯茶。
我掐了自己一把,確認不是夢裡:“沐寒的師兄,不在嗎?”
“姑娘怕是把夢境和現實弄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