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垚昏昏沉沉一直睡到次日下午,依然沒有決定好是去是留。
在屋裡感到窒息,便出來透氣。
下樓時春風襲來,暖暖的,帶著濃烈的青草氣。
豔陽高照,有些刺眼,康垚舉手遮著光,斜眸遠視,驀地發現不遠處開了些許潔白的梨花。
原來房前的坑上邊竟然是偌大的梨園!
唉,這些日子光顧著離開,竟然連近在眼前的東西都給忽略了。
他來到梨園裡,處處都能聞到花香,令人心情愉悅。
三月日暖,柳綠草青,像雪一樣的潔白梨花,果然如莫小梨所說,這裡的風景美如畫!
雖然現在梨花還沒有完全開放,但是這麼大的梨園,康垚還是第一次見到,看看這裡,再望望那裡,真是亂花迷眼,應接不暇。
正沉浸其中,突然身後傳來清亮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轉身回頭,看到一個面板黝黑,身體硬朗的老頭盯著自己,語氣不太友善。
康垚客氣一笑:“我隨便看看。”
老頭上下打量著他,語氣稍微緩和:“小夥子看著挺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就在坑上邊那個房子住。”
“哦?”老頭朝不遠處瞥了一眼,有些疑惑。
康垚仍然面帶微笑,解釋說:“我租的。”
不等老頭說話,他又補充說:“和我爸媽一起。”
“看看可以,但是不能隨便亂動我的梨樹。”老頭點了點頭就走了。
康垚收回笑容,慢舒一口氣,忽然間沒有了觀賞的興致,卻也不想現在就回住處。
他四處探望,只見梨園清幽,處處都是曲折的小路,便漫無目的走向深處。
這個梨園是開闊式的,挨著街道,路上行人不多,不時有車輛駛過。
走出梨園不遠,有一家小飯館,從裡面飄來飯菜的香味。
直到這時,康垚才意識到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還沒有吃飯,頓覺飢腸轆轆。
他點了一碗麵,沒有吃飽,又要了一份炒餅,吃到一半,就見一個約七八歲的小男孩哭著走進來,嘴裡喊著媽媽。
老闆娘大聲訓斥:“閉嘴!還有臉哭?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找大壯玩,你就是不聽,又讓人家給揍了吧?”
小男孩抱著媽媽的腿,還是哇哇哭。
“別哭了!走,洗臉去。”
擦洗過後,老闆娘又教訓起來:“你都八歲了,還這麼不聽話,媽媽能害你嗎?
你連媽媽的話都不聽,以後打算聽誰的?”
“我以後聽媽媽的話......”
康垚聽在耳裡,不覺心頭一顫,眼睛不由得開始迷糊,他強忍著哽咽,扒拉完剩下的炒餅,慌忙離開。
走在路上,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老闆娘的話縈繞在他的耳旁,感到很熟悉,也很親切。
曾經自己的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誰都可能會害你,唯獨媽媽不會害你......”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總是不聽話,出了事,還不是媽媽為你擔心......”
康垚越想越覺得對不起媽媽。
讓自己到這裡來讀書,媽媽一定也是迫不得已,她一定也在時刻掛念自己。
現在家裡遭難,爸爸被看押,又要打官司,還要遭受旁人的議論,媽媽一定過得很艱難。
身為兒子,不幫忙還要給媽媽添亂,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康垚決定留下來,老老實實聽從媽媽的安排,繼續高中學業。
他撥通了胡姨的電話,隔空鞠躬認錯,主動坦白打架的事情是自己故意的,早戀的事是瞎編的。
他懇求胡姨原諒,並且再幫助自己重返校園。
康垚的態度很誠懇,那頭的胡姨卻很平靜:“我可以原諒你。但是,能不能回到學校你得去求申老師。”
“您說的對,我犯的錯就應該我來承擔,我這就去求申老師!”
......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自習,申老師在辦公室,她剛掛掉胡姨的電話,就看到了康垚。
她皺著眉頭,板著臉,沒好氣地問:“你還來幹什麼?”
康垚深深鞠躬,一臉誠懇:“對不起申老師,我錯了......”
他承認了錯誤,請求給自己一次悔過的機會。
申老師雙手抱懷,靠在椅背上,眼神冰冷,氣場十足,氛圍頓時壓抑。
“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但是早戀的事情不能輕易算了。不是你說假的就是假的,把老師當什麼了?
敢這麼明目張膽,囂張跋扈,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學生!”
康垚咬了咬牙,迎上申老師的目光,問:“那我應該怎麼做?”
申老師一挑眉,語氣有所緩和:“除非你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我才會考慮要不要給你機會。”
“好!麻煩您等一下。”
康垚又鞠了一躬,快速跑了出去。
申老師站起來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揚,輕輕點了點頭。
......
教室裡,有的人在安靜學習,有的人在說笑,有的人在看課外書,還有的人在幹其他的事情。
同學們都很聰明地控制著自己的音量,互不干擾。
大小眼和無鏡男看莫小梨這兩天無精打采,就想找她聊天,哄她開心,卻被罵了一頓。
此刻,她正戴著耳機,聽著收音機,趴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眸光黯然,懶散地記錄著聽到的歌詞。
當教室的門被突然開啟時,班裡頓時鴉雀無聲,很多目光看向門外。
康垚目不斜視,盯著後門的方向大步流星而去,眾人的視線也隨之而動。
他一把抓起正在寫字的手腕,莫小梨一驚,回頭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發不出聲音。
等到康垚拉著她往外走時,她才反應過來,急忙把收音機放進口袋,摘下耳機,紅著臉說:“輕點......”
直到教室的門再次關上,眾人才明白過來,頓時炸開了鍋。
“這這這這是唱的哪出啊?”
“他們兩個竟然手拉手?”
“他不是被開除了嗎?怎麼又來了!”
......
崔見芳臉上閃過幸災樂禍的陰笑,懶散地說:“都被開除了,還不讓人家道個別擁個抱嗎?”
她的話引來一陣鬨笑,卻引起了一個人的憤怒。
他叫李柘,正處青春期,臉上有坑坑窪窪的痘印,還有一些青春痘,其中有兩個又紅又腫。
此時,他陰沉著臉,看起來十分可怕。
李柘握著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咆哮道:“都閉嘴!”
班裡頓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