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星預產期倒數第二天。
傅景深瞞著所有人去做了結紮手術。
夜間,VIP待產房裡。
楊媽放下雞湯,悄無聲息的出去等著。
雲星唇瓣泛白,手搭在肚子上,倚靠在傅景深懷裡。
她雙眼緊闔,傅景深輕輕拍著她的背,有一搭沒一搭的哄著她入睡。
時間過去很久。
萬籟俱靜。
傅景深將手覆在雲星的肚子上。
想了很久,唇瓣啟合幾番,把所有的話都忍了下去。
最後起身,半彎下腰,落了一個吻在她肚子上。
他目光灼灼,手搭在孕肚上感受裡面那個小東西的動靜。
“糰子,和爸爸做個約定好不好,不要讓媽媽疼太久,行嗎?”
裡面的小人兒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動了一下。
傅景深彎起唇瓣:“謝謝。”
自雲星懷孕以後,傅景深向來淺眠,雲星稍微一個轉身,他都會醒來看她好久。
半夜,感受到懷裡的小姑娘痛苦的低吟,他睜開眼,深邃的眸子裡透著慌張。
“阿星?”
雲星睜著的雙眼有些無力,勉強撐著笑:“沒事,應該是羊水破了,阿深,叫醫生。”
傅景深忙不迭按動床頭的按鈴,然後手指發抖給雲星擦額頭細細密密的汗。
醫生幾乎是被架進來的,觀察一番之後,推著雲星進了產房。
門關上那一刻,傅景深的手抵在門上。
沒有了以往的冷靜和清冷,眼裡幾乎帶著懇求。
“我想進去,陪著阿星。”
想起雲老說的話,醫生禮貌回絕:“傅先生,你的情況不適合進去陪產。”
萬一他在裡面,看著傅太太受苦受累,發起病來,沒人能控制得住。
傅景深紅著眼:“求你了……”
醫生上下為難,安元過來拉著傅景深,勸他:“哥,我們就在外面等著,阿星會沒事的。”
雲星的孕檢單幾乎都是姜怨給看的,他算是瞭如指掌,也開口勸慰:“老大,放心吧,我保證,小祖宗真的一點事都不會有。”
說著,還順勢把緊張到腿軟的阮初攬進懷裡。
傅景深最後還是被攔在了外面。
門一合上,他“咚”的一聲跪下來,雙手合十祈禱:“佛祖在上,信徒願用三世善緣,換雲星無災無難。”
你說手握生殺予奪權利的人,他為什麼會信佛呢?
大抵是因為心尖上的人太重要,他所給予出去的滿級保護仍不覺得夠。
別無他法,只能求佛。
安元嘆氣,陪在他身旁。
進了產房的雲星一瞬間痛苦的哀嚎出聲。
很疼,疼得她五臟六腑似乎都被揉碎在一起。
傅景深在的時候,她怕他擔心,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喊出聲。
如今終是控制不住,渾身大汗淋漓,痛哭。
眼淚順著眼角落在枕頭上,沾溼一大片,雲星低聲的哭,感受到一個又長又粗的針扎進脊骨裡,慢慢的疼意減少,照明燈開啟,晃得她睜不開眼。
耳朵時不時聽到醫生在溫和的跟她說吸氣,用力,如此反覆……
她抓著床單,心裡想:糰子啊糰子,你能聽到媽媽的心裡話嗎?
請你平安出來,跟著媽媽一起去愛爸爸吧。
一聲啼哭,雲星的手無力垂下。
被推出產房的時候,雲星餘光看到一個跪著的身影勉為其難的站起來,頗有些踉踉蹌蹌的跑到她旁邊。
是傅景深,好狼狽的傅景深。
雲星吃力的抬起手,去抹掉他眼角的淚,笑他:“傅景深,你是爸爸了哎,怎麼能哭鼻子。”
他跟在她移動的病床旁,走路有些異樣。
雲星在產房裡哭了一回,如今看到他這樣,又哭一回。
嚎啕大哭。
傅景深握著她的手,聲音有些緊:“很疼?”
雲星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哭了,說話斷斷續續:“狗東西,誰讓你跪在那的!!!!”
她在產房裡,幾乎呆了六個小時。
可想而知,她進去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傅景深輕笑,原來是這個原因。
傅景深落了一吻在她額頭,沒回答她的話,只是無比溫柔,跟她說:“辛苦了,沒有下次。”
沒有下次。
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糰子剛生下來兩天,整個世界都是吵鬧的。
沒一刻清淨。
來看他的人一撥又一撥。
他粉粉嫩嫩的臉被人捏了又捏。
他嚎到嗓子都啞了都無濟於事。
為此,他很小就知道,他的生活,註定會不平靜。
糰子不是暱稱,是正名。
據說他媽給他取名的時候,懶洋洋的說了一句:“懶得想了,就叫糰子吧。”
然後按著他爸那個寵老婆的性子,祖父和他打起來了,自己的名字還是沒能換成功。
他爸寵他媽,他一歲就知道了。
下雨天,三個人一起走,路過一個水坑,他爸毫不猶豫將他媽抱起來踱了過去。
留下又矮又胖又跨不出腿的他自個停在原地尷尬。
兩歲的時候,他和阿星在床上玩,兩人雙雙從床上滾落下來,傅景深急得叫來了姜叔叔,給阿星上下都察看了一遍。
而他,糰子本團,還在角落裡掙扎著如何起身,無人注意。
於是他深刻了解到,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
糰子三歲的時候,上幼兒園小班,沒見阿星早起送過他一次!一次都沒有!
糰子五歲的時候,他利索的從床上翻滾下來,自己穿戴好衣服,刷牙洗臉,背上書包,一開啟門,就看到了在門外等著他的傅景深。
糰子習以為常,翻個白眼:“阿星又在睡懶覺?”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叫媽了。
傅景深低垂著眸子,儼然是一副饜足的樣子,低笑一聲,隨意回了個“嗯。”
剛準備下樓,臥室就傳來雲星叫傅景深的聲音。
糰子邁著小短腿,利索的爬樓:“我知道了,我找楊奶奶送我去。”
傅景深微微點頭,一秒不留戀的轉身進屋去哄他的小姑娘。
楊媽等在樓下,看著糰子一個人下來,同樣習以為常。
“糰子乖,媽媽只是比較愛睡懶覺。”
她用哄小孩的口吻,糰子嘴一撇,模樣有六分像傅景深:“楊奶奶錯了,傅景深說,公主是不早起。”
“所以不是懶,是因為媽媽是公主。”
他可以說阿星,但誰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