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公子說:“我去抓他下山娶你。”
玲瓏拒絕了。
她說:“我已活不到明年的開春了,何必要去擾了他?”更何況她已不是清白之身,他不會喜歡她的。
她知道肖公子喜歡她,她有一願,是成為花鈺的妻子,可眼前的人何嘗不是與她一樣,他也有一願,是成為她的郎君。
情情愛愛,不過是他傷了她,而她卻傷了他。
“肖蕭。”這是她第二次叫他的全名,第一次是她在街頭救他的時候,她問他名時,她重複了他名字。
肖公子“嗯”了一聲。
“你娶我吧!”她說。
肖公子詫異,他內心欣喜又不是那麼喜歡。
可是,他還是答應她了。
“好。我娶你。只是如今我已經不是當初的肖蕭了,是花樓裡的虎虎,娶玲瓏小姐怕會辱了你。”
玲瓏愧疚,:“當初是我不好,不該那樣對你說。”
玲瓏神色自若,可她看著他,她心裡卻是充滿愧疚。他很平和,好像接受了他自己的新身份,只是他面對她時,內心還是會有幾分不配感,因為他已經回不去了,花樓已經玷汙了他,他已經配不上她了。
“過去的事情,不提了。”他說。
他繼續道:“我會娶你,只要你願意,我都會娶你。”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而她卻沒有回應他,他也沒有說什麼。
就在他們要成為拜堂的前幾天,玲瓏好像後悔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反悔了,只是她不說,但他看出來了。
所以他說:“只要你開口,我會讓你活在是花鈺妻子的夢裡。”
她只是為了他如願,可他想讓她開心。
玲瓏想了很久,終於同意了他的提議。“對不起,委屈你了。”
他不委屈的,起碼這樣,她就只是她一個人的了。花鈺只是一個工具而已,讓玲瓏如願的工具而已,不重要的,只要最後玲瓏是自己的就好。
所以,他把花鈺騙下山了。
肖公子把花鈺綁了,綁在沒有人祝福的婚堂上。
冷冷清清的,只有三個人在場的婚堂。
玲瓏在看到花鈺的那一刻,心都是劇烈跳動的,臉也是紅的。
可是花鈺卻是一臉迷糊地看著她。
肖公子在綁了花鈺時就一直在求著花鈺,說:“你就騙騙她,騙一騙她,就一兩年,騙個一兩年就好了。”他直接給花鈺跪了,“或者就一晚,騙一晚就好了。”
他沒有告訴花鈺,玲瓏本來就活不過一兩年了,他怕花鈺知道後,更加不願意娶她了,他在卑微求著花鈺娶玲瓏,也是想讓他們的傀儡屍的製作順利進行。
花鈺不明白,肖公子為何要那樣卑微求著她,她糊里糊塗地被那些人粗略在她的衣服外面套了喜服,灌了鎮醒湯酒,這湯酒是肖公子特意為花鈺準備的,針對她而準備的。
直到妖瘟遍佈蓮花鎮之前的那幾刻,花鈺還是清醒不過來。
妖瘟提前了。
肖公子想不到妖瘟提前了,他明明算好的,在花鈺和玲瓏洞房後才爆發的,可提前爆發了,他控制不住,妖瘟速度太快了,他們都沒有拜堂就爆發了,襲捲蓮花鎮,蓮花鎮的一半以上的人都因為妖瘟而全部異變。後來,肖公子說那是捉妖師花鈺造成的,那些活下來的人,都恨死了花鈺。
婚堂上,玲瓏笑得很開心,她撫摸花鈺的臉,輕輕抱住了他。
花鈺僵直的身體動了一下,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玲瓏見花鈺一臉苦愁,花鈺好像在哀求她,讓她放了花鈺。
“過了今晚就好了,今晚過後,我便不纏著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拒絕我……”玲瓏似乎哭了。
花鈺腦子裡是人的慘叫聲,一聲聲的慘叫震耳欲聾,她好急啊!那些妖物太殘酷了,那些人好痛苦,她感受到了,那些人在求救,可是她動不了了。
不,不要,不要!
花鈺好像看到了“妖獸吞小人”的畫面,醜八怪說的畫面很清晰出現在她的大腦裡,血跡斑斑,渾濁的天,人一塊一塊的掉落,那麼小一點,被咬爛,被吞了。
放開我!
我要去救他們,放了我……
一個捉妖師即使她性情暴躁,不善言辭,不喜與人交流,可她不願意看到人受妖的迫害,她討厭那些妖物,很討厭,真的很討厭!
她明明沒有經歷過那樣悲慘的事情,可是她的內心好像很無力無助,是很久以前,一種無力感,什麼也做不了,救不了啊!什麼改變不了啊!
為什麼?都改變不了,到底誰,是誰改變不了,是誰救不了啊!似曾相識的無力感,為什麼會出現在她身上,為什麼外面那些畫面要湧入她的大腦裡。
好痛苦啊!
沒人來救,沒人啊!
玲瓏一直都在笑著,花不明白玲瓏在高興什麼,外面已經血流成河了,他們不跑,還綁了她,他們在高興什麼啊?
玲瓏突然看到了花鈺眼眸裡的怨意,她嚇得後退,剛剛花鈺的眼神,玲瓏一下子清醒過來了一樣,她不想嫁給他了,當初是她糊塗了,自作主張急迫和他拜堂,只是她的一己之私,她本來就是沒多少時日可活了,她現在不想嫁了,是她太自私了,她錯了。
花鈺,謝謝你回來娶我,我錯了。
就在玲瓏要拒絕與花鈺拜堂時,妖瘟徹底爆發了,四面八方的妖都幻成了人的模樣入了蓮花鎮,妄圖把蓮花鎮上的所有人都變成病變的妖物。
花鈺真的是忍得太痛苦了。
她反運內力,對著畫面裡的那些妖物大吼:“滾——”
她眼睛好像被自己反運內力的時候傷到了,迷迷糊糊的,根本看不清人,她捂著心口吐了血,跪在地上喃著:“等我,等等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不知道在重複誰的話,好像這個人很痛苦,所有人拋棄那個人,一掌把那個人打出了一道很大的門外面,那個人跪在地上哭了,看著被妖獸吞盡的人喃著這句:“等我,等等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花鈺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她好亂啊!
肖公子和玲瓏都被她嚇到了。
花鈺聽著外面的慘叫聲,那些人的呼救聲,面對玲瓏和肖公子,她看了玲瓏一眼,紅色的喜服,花鈺苦笑一聲後,什麼也沒有說,像一陣風跑開了。
肖公子和玲瓏都瞠目結舌。
玲瓏看見花鈺就那樣跑了,他又跑了,這一次他什麼也不說,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跑了。
那是嫌棄麼?
玲瓏剛剛熱起來的心又開始變成了寒冰。
她就要釋懷了,可他又跑開了,她又開始糾結,不甘,他怎麼啦?怎麼又跑了?
她追了出去,她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可是,當她追到他的時候,卻聽到花鈺嘶聲竭力對肖公子吼:“肖公子,你喜歡她,那你去娶她啊!你憑什麼要我娶她?我又不喜歡玲瓏,也不會娶她,你若是那麼喜歡她,你去娶她啊!你逼我做什麼啊?”
花鈺去晚了,那些人都成了妖物。
她誰也救不了。
蓮花鎮上的人,活下來的……沒多少了。他們都成了妖物,被那些帶妖瘟的妖活生生扒皮變成了不人不鬼的妖物。
他們怨氣化作一股強大力量,不斷反噬自己的殘軀,變成了一具枯骨的妖。
後來,人們稱這種妖為:怨骨妖。
被扒了人皮,帶妖瘟的妖吃光了他們的肉,他們用自身的怨念化成的妖。是一種沒有意識,如同傀儡的兇厲妖鬼。
花鈺太痛苦了,骨頭都在發冷。
人可有千萬種變成妖的方法,可這一種,太疼了。
一塊塊人皮就貼著肉被扒下,人還沒有死,也死不了,忍著疼被妖啃食,好疼好疼啊!
花鈺也從這個時候開始,第一次這麼討厭妖。
她救不了他們啊!
看著他們活生生被製成怨骨妖。
玲瓏不小心還染了妖瘟,瞬間身體病變,她全身的面板都變成了黑色,醜極了。
玲瓏無力說了句“謝謝和對不起”便沉沉地閉上了眼睛。她活不過明年的開春,花鈺不會知道,她本來就沒有多少時日可活,她有心疾,她沒有機會告訴花鈺了。
花鈺沒有看見玲瓏死的這一幕。
玲瓏對於花鈺,真的很遺憾。
以至於她死後那一縷鬼魂一直在蓮花橋底下等著,不見心上人不肯離去,直至弱到成為一隻弱鬼,永不安息。
她對一人有愧,肖公子是她最不想看見的,也是最有愧於他的,明明是她把他當成花鈺了,還要說出那麼傷人的話,害得他真的成了虎虎。
怨骨妖怨氣太大了。
這件事太棘手了。
花鈺已經很累了,醜八怪講的那些故事都活靈活現起來了,佔據了她的全部。
“……”
肖公子說起陳年往事總是說著說著,他就笑了。
他真的是又氣又好笑。
他還是沒有告訴花鈺玲瓏有心疾,她本來就活不了多少年的事。
他有自己的私心,他還是認為是花鈺害死了玲瓏,若不是花鈺不願意騙一騙她,玲瓏也不會這麼快死去,她還能多活一兩個月的,還能活一兩個月的,因為花鈺不願意騙她,不願意去哄哄她,她染了妖瘟,抱憾而死,都是因為花鈺這個沒有心肝的冷血捉妖師害的。要不是因為花鈺把那些人死後產生的怨念的化了,玲瓏就算不是一具如願的傀儡,她起碼擁有完整的身體,可以製成傀儡。
因為花鈺斬了那些妖,又渡了那些人,玲瓏才沒有機會,沒有怨念被製成傀儡。
他就是不告訴花鈺,玲瓏本來就有心疾的事,就是想讓花鈺自責,讓她以為是因為她,玲瓏才死了,是她害死玲瓏的。
他所說的話,只會讓花鈺覺得更加愧疚,覺得是花鈺自己害死了玲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