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狩獵結束，楚嫆所在的隊伍收穫頗豐。雖不及男子隊伍，但在幾支女子隊伍裡卻也能稱得上佼佼。
晚宴就在觀場臺下偌大的野地舉行。
宮人紮了若干營帳，升起篝火來。
梨花木桌案椅凳依次排開，楚邕同皇后端坐檯上，其餘人等列次而坐。
宴飲之前，就是向御前進獻獵得的珍物。
楚嫆自然不想出風頭。旁的幾位公主小姐也都願讓著楚瑤，最終自然是由楚瑤進獻。
楚瑤信心滿滿，進獻了兩隻雄鹿和一隻鷹隼。
還未等她回座坐下，就聽一聲嬌俏。
“陛下，臣女還有獻禮！”
楚嫆正垂眸坐著，聞此不由得瞳孔緊縮，執著玉盞的手抖了抖，茶險些就要灑出來。
又是謝錦！
她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可能會惹得楚瑤不快？
她雖是謝家小姐，又與謝欽沾親帶故，那也不及楚瑤生氣。況且她還傳聞纏身，近日方從安山回來……
怎麼會有如此大膽的女孩子？
一會兒若是楚瑤怪罪，她要如何幫她度過一劫？
一天的秋狩，回想起來竟時刻與謝錦相關。
這便叫緣分麼？
楚嫆心中扶額嘆息。
楚邕淡淡挑眉，“你？”
“臣女是兵部尚書府次女謝錦。”謝錦抱拳躬身行禮。
這動作安在這樣一個女子身上，竟也能顯得俏皮可愛。
當然，謝於淵就不這麼想。
他坐在底下眼睜睜看著自家丫頭冒冒失失，背上直起一層冷汗。可任憑他再吹鬍子瞪眼，這孩子就是感受不到。
或者說，壓根兒就不想聽他這個爹爹的話。
“錦兒！……唉這丫頭！”
謝於淵暗聲道，聲音難掩怒意。
這一顯眼，不知道會惹來什麼禍害。
如今自已好不容易想理由把她接回來，可別又惹是生非被送回廟裡待著了！
“叔父莫氣了身子。”謝欽坐在謝於淵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也許錦妹真獵了什麼好物……”
謝欽雖與謝錦不熟，今日卻並非頭回見面。
前些日在尚書府中，他就見過她。
她雖然看起來有些不識禮儀尊卑，卻靈動得緊。只閒聊幾句後，他就對這個陌生的妹妹倒挺欣賞。
她只是活潑，可做事都挺聰明，叔父不該擔心她捅出什麼簍子來。
謝欽飲了一口酒，目光不自覺看向對面的楚嫆。
錦妹似乎是與公主一隊的。
她二人相熟了嗎？
殿下竟在擔心錦妹？
謝欽心下思忖。
楚邕點了頭，面上放鬆，“你有什麼獵物要特別進獻麼？”
還未等謝錦說話，從左側正紅長階上就上來一人。
宮人見那人來了，便挪了張椅子，放在楚邕右側的位置。
雲濯。
“奴來遲了，還請陛下恕罪。”
楚邕點了頭，眉目完全舒展，甚至多了一絲淺淡的笑意。
雲濯笑著坐下，墨黑的眸半晌落在謝錦身上。
謝錦瞧了雲濯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好奇，不過只消片刻，她便移開了眼。
“臣女要給陛下進獻祥瑞！”謝錦揚聲道。
祥瑞？
眾人議論紛紛，面上質疑神色一片。
謝於淵臉色更加難看。
這偌大的狩場，她一個小丫頭，能尋到什麼祥瑞？
只怕又是這孩子誇張了些許。一會兒做爹的可要如何替她收拾殘局？
謝於淵這樣想著想著，登時覺得自已胸悶得很，兩眼都止不住要發黑。
“這丫頭……”
謝欽察覺自已叔父氣悶，也只能壓著聲音安慰，“叔父，萬一錦妹真的獵了祥瑞呢？”
“你這小子！你就不能想想萬一這丫頭真沒獵得祥瑞怎麼辦？！”
謝於淵感覺自已都要抖起來了，“淨說些沒用的！”
楚瑤坐在座位上，放於膝上的手卻緩緩攥緊。
她還真是沒想到，盛大的皇家秋狩會混進一個鄉野丫頭，還膽敢處處與她作對，同她堂堂長公主爭風頭！
若不是看在這丫頭姓謝的份兒上，她高低要她好看！
“哦？”楚邕挑眉，似乎是起了興趣，“是何祥瑞？”
他知道這是謝於淵苦費一番心思接回來的傳聞纏身的孤煞女兒。
孤煞能遇上祥瑞麼？
謝錦垂眸一笑，亮晶晶的眼瞳又迎上楚邕略帶質疑的目光，“還請陛下稍等片刻。”
眾人竊竊私語聲依舊不斷。
“這便是謝大人那個打小就被送到綏州的災煞女兒！”
“是麼？怎的接回來了？”
“不清楚。說是安山寺方丈幫忙化了災煞。”
“誰知道她還是不是呢？”
……
謝於淵沉著眸。聽見周圍竊竊私語，便向著那方向瞪了一眼。
低語聲果真少了不少。
耳根子總算清淨了些。
謝錦是他嫡親嫡親的女兒，豈容他人置喙？
謝錦倒不甚在乎四周耳語，臉上笑意不減半分。
她伸出手來。小指彎曲抵上雙唇。
響亮悠長的口哨聲聲不停，直直吹了六七聲。
哨聲吹罷，謝錦放下手，瑩白的小臉上揚起得意。
眾人皆是不明所以。愣神之際，卻突然聽得林中窸窣。
還不待人反應過來，只見一隻碩大的白鳥從林中徑直飛來！
通身雪白，尾羽細長。
正是一隻雪色錦雉！
錦雉雖說不是什麼罕見的飛禽，可這雪色錦雉卻有幾分說法。
這雪色錦雉難得一見，也許千隻錦雉裡都見不到一隻。
這在北祁民間，是祥瑞的象徵，預兆國運亨通，天下太平。
此刻這雪色錦雉就出現在北祁天子面前。
謝錦笑著伸起小臂，那錦雉便停在了她胳膊上。
“陛下，這雪色錦雉便是臣女要進獻的祥瑞！”
眾人譁然。
沒想到傳聞中的孤煞女子竟能引得祥瑞相隨！
或許該換個眼光看她了——
她身上的災煞，或許真的被安山寺方丈化解了。
楚邕自然高興，但還是耐著性子問出口來，“你這孩子，何以讓此等瑞獸親近呢？”
謝錦聞言明媚道：“臣女自小在安山寺中長大，與山中鳥獸親近。”
“寺廟方丈說化解了臣女身上災煞。又因臣女於寺中薰陶，身子有幸帶了份靈氣。”
楚邕聞言一笑，“原是如此。說吧，你要何賞賜啊？”
“不不！臣女不求賞賜！臣女好不容易回了京城父親姊妹身邊，這便已是命中福緣；況且臣女今日有幸參加了秋狩，於臣女而言，已是喜不自勝了！”
謝錦連連擺手，鹿眸閃著亮光，瞧起來嬌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