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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金盆玉面

“殿下先坐著,奴婢去端水來。”憐秋輕聲道。

明日便要舉辦生辰宴,連同聲勢浩大的秋狩也就要開始了,因此眾人今日便要啟程動身,前往浮州玉淞山天矯行宮準備。

現在未到辰時一刻,楚嫆已要準備梳洗妝飾。待到辰正一刻,接她的轎輦就會候在柔清宮外。

楚嫆端坐在鳳雀珠玉鏡臺前,伸手開啟木雕妝奩,從中拿出一柄紫檀雕花木梳來,對著銅鏡輕柔地梳理著頭髮。

她肩上的傷日漸好轉,雖然還是會有輕微的疼痛,但也算是能活動自如。

半晌放下木梳,她不經意間又瞥見那枚落在她宮裡的玉佩。

應是那一日雲濯不慎落下的。

楚嫆次次見到他,次次都能發現這枚玉佩牢牢系在他腰間,從不離身。

想必是他極珍視之物。

她拿起那枚玉佩。

玉佩握於手心,沁涼溫潤,彷彿能與細膩的手心合為一體。

這玉佩看來也是上好的和田玉製的,只是通身用了並不常見的松紋;翻過面兒來看,還能瞧見幾處交雜著的裂痕,裂痕中透著紅絲,與乳白的玉佩顯得格格不入;玉佩上的玉珠斑駁磨損,早已失了光澤;尤其是玉佩下的穗子紅中夾著白,駁雜間顯得有些醜陋,顯然破壞了玉佩原有的美感。

這枚玉佩經歷什麼?

玉佩隨主,它的主人又經歷過什麼?

楚嫆雙手反覆摩挲著,不免想得出神。

“殿下。”

楚嫆垂下眼簾,將玉佩放於原處。

憐秋端著金盆進來,“殿下,奴婢服侍您洗漱。”

話罷,她端著那盛著溫水、和著玫瑰與桃花花瓣的金盆就要走到鏡臺前。

楚嫆坐著等,卻不曾想此時出了意外。

“啊!”

憐秋低呼一聲,整個人兀地端著金盆向前撲倒。

眼瞧著這盆水就要撲向楚嫆,楚嫆忙挪了腳站起身,快步過去將摔倒在地上的憐秋扶了起來。

“當心些。摔疼了嗎?”楚嫆語氣溫軟,眉眼間全是心疼。

她瞧見憐秋膝前的衣裙都劃破了,可見這一摔的嚴重。

不過還好,她的膝蓋並沒有傷到。

“沒事,殿下,奴婢沒事……只是又要重新打水,耽誤了殿下的時間。”憐秋囁嚅著。

“這算什麼。”楚嫆笑了笑,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憐秋的肩膀,旋即要去把那金盆拾起來。

她才微微轉身,就看見金盆打翻之處的檀木地板泛起了陣陣白沫,原本細膩堅固的地板裂出幾個孔洞,並且漸漸擴大,最後千瘡百孔。

楚嫆心一驚,“這水有問題!”她神色冷了冷,“憐秋,這水怎麼回事?”

憐秋早就面色慘白,她慌忙跪下,“殿下恕罪!這水不是奴婢親自準備的,是底下的人……”

“是誰?”楚嫆微微鬆了一口氣,連同語調也變得和緩。

“……不知道。只是奴婢進了側殿,瞧底下人都在來來往往打點準備。奴婢見金盆中水已經備好,裡頭的花瓣也都很新鮮,這才端著來了。”憐秋皺著眉,帶著哭腔。

楚嫆目光浮動,最後定格在那花瓣上。

粘在地上的玫瑰花瓣紅得妖豔,桃花花瓣粉嫩鮮妍,竟都沒有半分枯萎敗壞。

按理說,這水若是有毒,花瓣也難逃侵蝕。

楚嫆抿了抿唇,抬步走到黃花梨木桌案前,把案上的紅木匣子開啟,從中拿出一柄修眉用的銀鑷。

她蹲下身來,輕輕夾取了一枚花瓣。花瓣在銀鑷的輕捻下破碎,可半晌過去,銀鑷尾端並沒有發黑。

難道當真無毒?

不應該。

沉默間,楚嫆吸了口氣。

她徑直上前拾起金盆。

盆中還餘了些許水,她一下子把手放了進去。

“殿下!”憐秋驚呼,連忙上前搶過金盆,“您這是做什麼!這水有毒!”

“沒有。”楚嫆輕聲道。

“又或者,單純粘在手上是不會發作的。”

憐秋蒼白的臉略微添了血色。那水如今也粘在了她手臂上,可同樣什麼也沒發生。

“憐秋,”楚嫆勾了勾唇,青蔥的指尖指著地面,“寢宮中的檀木地板都是鋪了香粉的,你應當知道。”

憐秋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問題就出在香粉上。”楚嫆語調變得輕快,眸中隱去了寒涼。

她起身從鏡臺妝奩中拿出一盒蘭香脂粉後又蹲下身子,“寢宮中鋪了沉香香粉,沉香在脂粉中向來常見。”

楚嫆對著那水漬,將脂粉倒在上面,不肖多時,白沫又陣陣泛起。

“啊!”憐秋嚇得捂住了嘴巴,圓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臉淺淡笑意的楚嫆。

還未等憐秋說什麼,楚嫆又拿起銀鑷,夾取了一個沾了水漬的花瓣,又夾著它沾了不少脂粉。

那玫瑰花瓣原本紅得妖豔,可如此一來,卻肉眼可見地變黑,引得粘在它表面的脂粉也發灰變黑,最終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楚嫆把花瓣丟在地上,淡淡道:“叫人把這裡收拾乾淨。”

“殿下!您沒事吧殿下!”話音未落,門外尖細的女聲就闖進二人耳朵。

惜春跑了進來,面上滿是慌張關切。

她目光毫不避諱地直視楚嫆的臉,原本心疼的神情霎時變了,目光躲閃間又撞見地上一片狼藉,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我沒事。你覺得,我會有事?”楚嫆聲音一如往常地溫軟,只是眼中寒意生起。

“不,不是。殿下恕罪!”惜春慌忙行禮。

楚嫆走到惜春跟前,微微俯身道:“你是柔清宮中副掌事,憐秋是我的掌事宮女,你知道她忙,為何不幫襯著查驗清楚漱洗用品?你可知,我險些要被這盆水害死了!”

她的聲音有些清冷,一字一頓道:“秋狩你不必跟著我去了。我會帶冬荷去。”

“殿下,殿下!奴婢只是一時心急,不想殿下出事……殿下,定是宮中有人謀害……奴婢跟在您身邊這麼久,此次路途遙遠,奴婢一定要和憐秋姐姐服侍……”

楚嫆揮了揮袖,“本宮是主子,本宮想帶著誰便帶著誰。怎麼,本宮在自已宮裡,還做不了主了嗎?”

惜春聞言,跪著的身子直接縮了起來,細瘦的脊背抖個不停。

“你既如此,便罰跪吧。跪上兩個時辰,之後回你的屋子禁閉。本宮不回來,你便不用出來了。憐秋,派人看著她。”楚嫆輕聲道,只瞥了惜春一眼就移開了步子。

憐秋頷首,遣人將惜春拉了出去。

二人沉默無言,憐秋規規矩矩地服侍楚嫆梳妝、穿衣。

楚嫆穿了一身桃花粉縷金蝶紋廣袖宮紗裙,細白肩膀微露,半綰著發,釵著白玉蝴蝶步搖。

已到了辰正一刻,宮中派來的鳳雀步輦正候在宮門外。

楚嫆垂下眸,拿起玉榻上的素色繡蝶面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