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承的聲音很小。
許是婦人沒有聽清楚,沒敢抬頭去看他,只當是府裡的下人渾身都哆哆嗦嗦的。
狸承聲音又大了些,他安撫似的,“孃親,孩兒在這裡,孩兒沒事。”
世人都說御妖師府吃人不吐骨頭,但狸承倒覺得蕭景雲好的很。
根本不會拿人去喂妖,之前也一直好吃好喝待對自己,現在要休了自己還給了那麼多的錢財。
狸承撥弄了一下婦人額間的發,讓她看清自己。
“孃親……”
這時候婦人抬眸,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他一把抓著狸承的臂彎。
連嘴皮子都在顫抖著,“承兒……我的承兒……”
婦人哭泣的聲音悲鳴中帶著明顯的喜悅。
她的孩兒沒有和想象中一樣被折磨的不成人樣。
他現在站在自己面前,乾乾淨淨的,連頭髮絲都沒亂。
本以為來御妖師傅府只能帶著一捧黃土回去的。
可不曾想,自己的孩兒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前面!
“都怪孃親……都怪孃親……”
“是孃親不中用……”她眼角的淚一直就沒停過,言語中的戰意明顯。
狸承輕聲安撫著,他看了蕭景雲一眼。
對方的神色和他想象中不大一樣。
本以為蕭景雲會生氣。
畢竟自己這算騙了他,戲弄他。
但狸承從他的眼眸中好似沒有看出怪罪的情緒。
更多的是詫異,那深邃的眼眸深處更不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蕭景雲,好像……是高興的。
狸承視線回過來,“孃親……大人他對我很好,您別哭了。”
“我在御妖師府過的很好。”
狸承能想到安慰母親的辦法就是告訴她自己從未受過委屈。
“大人從來都沒有苛待過我,吃食衣裳都是好的……”
“大人還好心放我自由。”
狸承替她擦拭去眼角的淚漬,“孃親……大人已經給我寫休書了,他給我很多錢財,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在這裡,沒有人欺負我。”
婦人聽了半晌,休書二字,在她耳畔格外響亮,一次一次的重複著。
“真的嗎?大人答應放你回家?”
狸承點點頭,“真的。”
“您不信我扶您去看。”
說著他就將人往蕭景雲的書桌旁拉。
婦人雖然怕,但依舊顫著步子過去了。
反正,今日大不了就是一死。
當狸承將人拉到書桌的時候。
抬手給婦人指去。
“您看,孃親,真的是休書。”
婦人雖然不識幾個字,但“妖譜”二字還是認識的。
她見狀直接就撲通跪地。
“大人莫怪,大人莫怪!”
說著拉起狸承就往地上拖,要他也跪下求饒的架勢。
玩笑開到御妖師身上來了,簡直是不要命了!
狸承定睛望去,看向蕭景雲書桌,剛剛的休書,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碟妖譜!
他一臉疑惑,直接寫臉上了。
而正襟危坐的蕭景雲,一隻藏在書桌下的手,正燃著剛才寫好的休書。
灰燼落地,蕭景雲指腹一轉又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
他直直地凝視著狸承。
原來……喜歡的人。
已經娶回家了。
休書差點就蓋印了,燒掉。
他指腹撫太陽穴上慵懶的輕點著,“我還不知……夫人誆我如斯。”
狸承手顫了顫,他摸了摸鼻頭,“你……你我這事本就荒唐……”
“大人也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大人,你也從不去見我。”
狸承說著肉眼可見地硬氣了起來,“所以不能說我騙你,是你對我不聞不問,我也沒說過我不是你媳婦兒。”
狸承說完將臉別到一邊,一幅自己沒錯的姿態。
蕭景雲微微挑眉,詢問道:“沒說不是,那就是夫人認為自己是我的妻子。”
狸承腦袋動了動,“我們本就是夫妻,我沒否認過。”
“那夫人叫為夫一聲聽聽。”蕭景雲眸色狡黠乖戾。
狸承眉頭擰起,“蕭景雲,你休書都寫好了,這又是幹什麼?”
“哪裡來的休書?”蕭景雲疑惑道。
狸承抬起頭桌面上的妖譜,自己直接翻找了起來。
妖譜拿起下面確實壓著一張宣紙,狸承快速將其拿起。
上面寫著婚書二字。
見狸承拿著婚書,蕭景雲旋即開口道:
“夫人與我成親許久,因為是賜婚,我未有準備,如今想來對夫人實在虧欠。”
“所以這婚書上面的聘禮不日將會送去夫人孃親的住處。”
狸承覺得自己可能失憶了。
剛剛蕭景雲明明寫的就是休書!
狸承:是不是?啊!是不是休書?
【休書?什麼休書?沒有休書啊,蕭景雲寫的就是婚書啊。】
【你剛剛還說東西太多了來著。】
狸承:???這是真的??
自己失憶?狸承扶額腦瓜子嗡嗡的。
少年媚惑的狐狸眸滿是不解。
這婚離不成了?
啊?
狸承直勾勾地看著蕭景雲,“你不休我了?”
蕭景雲面色忍俊不禁,“夫人,你我剛剛新婚,何來休棄之說。”
說著蕭景雲起身將跪地的婦人扶了起來。
“您請隨我來。”
蕭景雲將人帶出了書房。
也不知道他同她說了些什麼。
最後婦人欣慰地高高興興的從御妖師府回去了。
走的乾脆利落。
甚至還抓著狸承的手交代了許多。
“承兒……既然你二人有情,孃親就放心了。”
“日後在御妖師府,就不能耍小性子了,好好服侍夫君,你高興母親就高興。”
狸承滿腦袋問號,剛剛還尋死覓活的。
現在又被蕭景雲洗腦了嗎?
“您不帶孩兒回家了嗎母親?”狸承問道認真。
“回什麼家,這裡就是你的家。”
狸承:????
“日後,好好同大人過日子,看見你好,母親就放心了,回到夏家有什麼好,受你嫡母和她那些孩子欺負,你在這裡母親放心。”
說著她拍了拍狸承的手,“母親高興。”
婦人走的急,但沒過多久又回了一趟御妖師府。
她將狸承叫到一邊。
好像是怕被人發現一樣,行為鬼祟的很。
狸承看著她從懷中掏出一瓶藥膏一樣的東西塞給自己。
“這個拿著。”
狸承摩挲著藥罐子,“這是什麼啊母親?”
“你還小。”
他鬼鬼祟祟的又遞給狸承一盒藥膏,“不懂,就給你夫君,他知道的。”
說著婦人又同狸承說了些話就出了御妖師府。
現在有大人給她的孩兒撐腰。
她倒要看看夏家的那些個雜碎,哪個還敢給自己臉色看!
婦人一路回夏家的步子都走的格外的氣宇軒昂。
人走之後狸承拿著手裡的藥瓶看狸幾眼。
上面什麼字都沒有寫。
瞧不出來是做什麼的。
母親說。
給蕭景雲,他知道。
正回身呢,正巧遇見過來的蕭景雲,本就在角落,狸承還下意識的往後退。
一個踉蹌就踩到了身後一塊尖銳的石頭。
就要整個人往後載去。
狸承眸子閉上,下一秒便感覺身上一暖,微微的熱息傳來。
沒落地,而是跌進了蕭景雲的懷裡。
“小心些。”蕭景雲的聲線總是那麼溫柔。
狸承聽著心裡癢癢的。
他站穩之後推了推蕭景雲。
不想同他計較那麼多。
反正休書自己也沒拿到,拿到了也還是得來御妖師府求著蕭景雲叫自己伏妖之術。
蕭景雲一定是因為自己騙了他,所以不休棄自己報復呢。
他站直,認真的盯著蕭景雲。
而後將手裡的藥瓶遞給蕭景雲。
“這個給你。”
蕭景雲看向手中的藥瓶,手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