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修幾乎是沒有思考便回答了這個問題,眼神陰逆黯淡。
“你的任務不是救他,懂嗎?”
狸承抿了抿唇瓣,他抬手輕觸了觸秦元修頸脖上的小月牙傷口。
“我不會給別人這樣治傷的,只給你這樣治傷。”
這句話後是長達好一會的沉默。
秦元修眉宇舒展了又蹙起,眼簾微微扇動。
這小孩好像真的喜歡自己。
他此刻只覺得狸承眸子清澈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那股狐媚勁兒也沒了,看起來缺愛一樣可憐兮兮的。
秦元修嚴肅地看著狸承,“對誰也不可以。”
他可不認為自己每一次都有那麼好的定力,出於本能反應做出些什麼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小孩雖然手段狠,但骨子裡好似又單純嬌氣至極。
不是蠢笨,是刻意,又或者說心甘情願向自己袒露這些。
似一張被深沉的城府堆滿的紙張將那唯一的一點白掏出來故意給自己看。
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呢。
沒什麼好值得喜歡的。
一個一直在黑暗裡的人,卑鄙虛偽、貪婪狡詐、一身惡臭的人,有什麼好值得喜歡的。
得想個辦法讓這小孩打消這個念頭才是。
秦元修眼中思緒流轉。
他覺得狸承的性子實在矛盾,一下子野的像只狐狸精,一下子又軟的像只小白兔。
“不要對任何人產生不應該有的情愫。”秦元修薄唇輕啟。
狸承已經知道秦元修是座大冰山了,聽到這話也沒多氣。
“我知道了。”他淡淡道。
這時候門口來了個丫鬟說膳傳好了,狸承肚子還合時宜的叫了兩聲。
秦元修站起身,聽著聲音,“餓了?”
狸承軟軟地點了點頭,“餓……”
秦元修看了看門口,下意識抬了抬手,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奇怪之後他正打算收回來。
沒等他收回手一雙白皙嬌嫩的手便握了過來。
秋日的風帶著涼意,掌心絮絮的暖膩傳來,好似入心入腦,又捨不得放開了。
狸承抓住秦元修的時候明顯感覺他有些抗拒。
但只是一秒。
那雙大手便將他反握住抓著出了屋子。
秦元修很高,肩背寬厚看著就讓狸承安全感十足,還是細膩若緞的長髮。
完全就和元徵本相如出一轍,狸承眼簾垂下看著秦元修抓著自己的手。嘴角不自覺盪漾起笑來。
元徵的兩魄碎了,卻因為與自己有牽絆殘魄會出現在自己身邊,天上地下只有自己能找到這些細碎的星星。
狸承將手拽緊,怎麼樣元徵他都喜歡。
即使是這個大冰塊!
就算還不喜歡自己,也會下意識保護自己的秦元修就是元徵,他們是一樣的。
秦元修拉著他一路朝著廊亭往膳堂而去,風吹的髮絲飛舞。
狸承的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似風和煦。
感受到身後的人離自己越來越近,連帶著衣襬碰撞,秦元修回頭看了看狸承。
眼神過去的一瞬間就看見身後的人兒帶著盈盈笑意,唇瓣不點而殷。
如雨後紅梅搖搖欲墜的美感誘人採摘。
“那麼高興?”秦元修輕聲問道。
“嗯?”狸承下意識嗯聲,然後朝著秦元修露出一個燦爛糜膩的笑來,“高興啊。”
秦元修眼神很快躲開沒再去看狸承。
他看向前方的路,嘴角蕩起弧度。
兩人到達膳廳的時候菜已經備好。
狸承隨即甩開秦元修的手,坐上了桌子。
暖意突然跑開秦元修有些不適應,他看著狸承實在沒有規矩的樣子輕咳了一聲。
狸承見秦元修嚴肅冷冰冰的臉撅了撅嘴,又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秦元修坐下之後狸承又才在他對面坐下。
“坐我邊上來。”秦元修淡然開口道。
狸承聞言起身繞著圓桌走了半圈在秦元修邊上坐下。
丫鬟盛了飯之後打算上來佈菜卻被秦元修都叫走了。
“你來伺候。”沒有情緒調子再次響起。
狸承眼神轉了半圈:伺候?怎麼伺候?
【應該是讓你給他夾菜主司,這個殘魂回主神身體的時候肯定會被主神大人單獨拎出來打一頓的!!!】
狸承撇了一眼秦元修,然後乖乖站起身給秦元修加菜。
他按照自己的喜好全部夾的是自己歡喜吃的菜。
小醬肉、雙椒菜丁、白灼菜心、燉排骨………
秦元修面前的碗不消片刻便堆出一個尖尖,他的眼神越來越黑:
“誰教你這樣佈菜的?”
話落他將自己面前的一碗滿出來的菜推到狸承身邊,“吃完。”
“嗯?”
狸承嗯聲覺得秦元修莫名其妙,下一秒自己跟前的白米飯便被秦元修拿走了。
然後他看著秦元修將自己方才夾的幾盤菜挪動到了自己跟前。
他嘴角得意的勾了起來,秦元修這是在試探自己的喜好?
現在也不想深思那麼多了,狸承餓的心慌,直接坐下便不管不顧的吃了起來。
秦元修見狸承不符合他本身氣質的吃相眉頭越蹙越深。
怎麼說也是個小美人。
怎麼吃起飯來跟逃荒似的。
看著狸承再次往嘴裡送的食物,秦元修伸出指腹斂出內力在桌子上輕拍了拍。
渾厚的內力連帶著狸承的跟前的菜盤都晃動起來。
狸承嘴裡塞了滿口倉鼠一樣側頭看了秦元修一眼,胸腔止不住打了一個沒出來的飽嗝。
“嗝…………”
秦元修生氣了……
他為什麼生氣……
狸承有些委屈的又瞥了瞥眼前的菜,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惹到他了。
“大人……”他的語氣中帶著嬌嗔的惑意。
秦元修被這句大人叫的骨酥。
連帶著語氣也軟了一些,“一口菜嚼二十次再嚥下去,你是逃荒來的嗎?行動止柔明白嗎?”
他的聲音不大又沉,聽起來好聽極了,也不像是訓斥但很嚴肅。
狸承嘴角彆扭了一秒,剛剛一直這樣吃的,現在吃飽了才說自己吃的不好看。
吃飯也要教……
“嗷…………”
狸承嗷了一聲然後重新夾了一筷子往嘴裡送。
一口一口的嚼,又慢又細,就是臉看起來不高興。
邊吃邊數,不多不少嚼了二十下嚥下。
嚥下之後秦元修依然看著他,狸承細黑的長睫半折,瞳孔柔和又嬌弱,“我吃飽了大人。”
秦元修收回視線也沒逼著他繼續規矩,而是兀自起身了。
“你去哪?”狸承抓住秦元修的手將人拉住,好似一根甩不掉的藤蔓。
“沐浴。”秦元修淡然出口。
“我也要。”狸承跟著站了起來。
秦元修幽黑的眉擰動,“這個……不用我教。”
狸承將秦元修的手握緊,“我伺候大人洗。”
“我習慣一個人。”
“大人你嫌棄我。”狸承有些置氣打算鬆開手。
手還沒回來便被秦元修抓住,“沒有。”
頓了一秒又淡漠道:“想跟著便跟著。”
秦元修將狸承拉到國師府的溫池,是一間專門而建的屋子,就在寢殿一側。
整體貫通好幾道門都可以到達溫池,狸承住的偏殿可以,秦元修的寢殿也連通著溫池的屋子。
屋內是無數匹黃橙的帷幔從玉頂謝下。
帷幔寬約一丈垂與地面遮擋著池子中心的波瀾徐徐。
溫池中冒著淡淡的熱氣,整間屋子都是帶著暖意。
秦元修不喜歡別人伺候他沐浴,所以丫鬟小廝只負責蓄水便可。
狸承見秦元修到了溫池邊開始脫衣裳,看的他目不轉睛。
結實的肩背渾厚有力,後背有幾道明顯的傷痕交錯著。
這背影瞧著實在像一個常年征戰的武將。
狸承手攥了攥,覺得墜入黑暗般竄動心澀,想親親……
秦元修僅僅著褻褲走進了溫池,而後手撐在池沿搭在太陽穴上。
修長的手指在輕繞霧氣中沾染了水意,顯得乾淨好看,他側視了狸承一眼,倦怠著。
“小孩,過來。”
狸承眉動了動,然後也撩開帷幔走到了溫池邊沿。
他將衣裳褪下留了一件單薄的內衫,赤著腳走了進去。
秦元修看著狸承的身子,連水珠都能在鎖骨上汪出一攤水。
但整體看著卻不給人消瘦的感覺,而是漂亮的危險。
好似玫瑰,不能單看外表美的驚心動魄,他有刺,能殺人。
狸承下溫池因為階梯的水漬一個“沒踩穩”便要跌入水中。
秦元修見人不穩的實在刻意。
他嘴角蕩起一抹顏色,忍俊不禁,想看看狸承想幹嘛。
狸承見自己都要摔了秦元修還是無動於衷。
便順勢直接跌入水中。
水花濺開之際狸承在水裡撲騰了幾下。
這一鬧騰一身也溼透了,臉龐的淌著水蕩在下巴話落在溫池中。
與秦元修對視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在秦元修跟前。
“大人…………”狸承飛快收回自己的手。
他的臉龐刷的一下染上未熟玫瑰的緋淡。
秦元修的臉看不出情緒,他盯著狸承半響沒有說話。
“別緊張,我沒有苛責你的意思。”
狸承眼簾抬起半點,總覺得秦元修還有話沒有說完。
“知道怎麼殺人嗎?”他繼續開口道。
狸承聞言手伸到自己腦袋上將頭頂的髮簪拔了出來。
這支髮簪是秦元修的。
他將髮簪在手指中轉了圈,便猝不及防的的朝著秦元修攻擊過去。
他不打算用神力,小尾巴被自己收回了一條,雖然在神魔界自己還算個渣渣。
但在這裡當個天下第一倒是輕鬆的很。
若是不用神力的話,正好看看能不能打過秦元修。
狸承的速度算快,在髮簪快到秦元修頸脖的時候,手腕被男人抓住。
“太慢。”
狸承手指鬆動,在秦元修關注點散淡之際,他飛速拔出秦元修頭頂的狐尾簪。
還沒來得及攻擊便被秦元修一個反側手腕,整個人轉了過去背對溫池
他的腰背被秦元修按著壓下,成了一個弓字型。
溫池中水花四濺,這個姿勢讓狸承瞳孔睜大。
什麼鬼!
這樣顯得自己很受啊!!
丟!
他氣急用手捧起一掌水就往身後澆過去。
秦元修腦袋上揚,帶著笑意開口:“你這算打不過就耍賴嗎?”
“嘁。”打不過是因為給你放水了。
【主司,你這不是放水,是放海。】
狸承嘁聲之後眸子轉了轉,“放開我,這算一回合。”
秦元修輕笑出聲,“誰贏?”
“你贏。”
秦元修放開了狸承,手剛松,狸承便再次側身襲擊過去,沒給人喘息的機會。
接下來一連三次狸承都輸了。
他覺得秦元修實在狡詐。
水中有重力這幾回合下來狸承微微喘著氣。
剛才從秦元修腦袋上拿下來的狐尾簪又被秦元修奪回去了。
狸承見他將髮簪插入發中,好像在挑釁自己。
他胸膛細微起伏著,臉上因為霧氣朦朧連鼻尖都染上淡淡的粉。
狸承依然不打算用神力。
他走近秦元修,內衫沾了水黏膩在身上,幽若出水芙蓉不比。
“我累了大人。”狸承軟聲道。
“抱抱我。”漂亮的狐狸眸抬起,這句話是稱述不是疑問。
秦元修神色彌妄,“我是你的主子,你不應該提這個要求。”
“你不是。”
狸承不喜歡主子這個稱呼。
話語間狸承已經走到了秦元修身前,兩人近不過咫尺。
細細的呼吸拍在臉龐,昭示著不合時宜的距離。
秦元修看著眼前的人,細碎的發染著池水的潤氣,看起來有些委屈。
狸承環住秦元修的勁力的腰將腦袋靠在他的頸窩處。
這個味道總是讓狸承安心。
好像在他身邊可以什麼都不用害怕。
秦元修沒有推開狸承,正低頭看懷中的人的時候,懷裡的人突然抬起了腦袋。
狸承抬眸看向秦元修。
三、二、一…………
失效了。
秦元修沒有吻自己。
他真的不喜歡自己……
但狸承想親他。
微光灑在臉上,溫柔細膩,水將他往秦元修身邊推,所有的一切都在說可以。
狸承在水中的腳踩在秦元修的腳上,微微仰頭吻了過去。
吃到了桃花味的棉花糖。
秦元修墨黑的瞳孔沒有焦距,他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又在發瘋。
他方才居然被狸承那雙帶著溼氣的眼看的想親過去。
將眼中的景色蹂爛囁碎。
所以當狸承主動吻過來的時候。
他沒有拒絕。
甚至沉迷。
少年的吻好似致幻的毒,越拒絕便陷的越深。
昏沉了一秒,一支短刃便比到了秦元修的頸脖之上。
秦元修深邃的眉眼蹙起,扶在少年腰臀的手也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