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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道歉

灶上的火已經添了煤,飯甑子裡的黃豆也被倒出來,放到了簸箕上攤涼,她眼眶微微有些熱,她的兒子、女兒都很好,可上輩子卻死得那麼慘,這輩子,她一定要努力活出個樣子來,給兒女遮風擋雨!

點燃了煤油燈,重新拿了一個竹筐,按照剛才的步驟,將豆子裝好,就放到了灶臺邊上,這裡溫暖,也更容易發酵!

從這天到山上玉米全部種完,崔氏和李長勝也沒來找談秋荷不快,自從那天李建軍他們將胡鬆綁回去後教育了一頓,胡松也沒來她面前晃悠,日子似乎一下子就恢復了平靜。

地裡的玉米已經藏不住了,長了半人高,這是差不多一兩個月的時間才能有的高度,村裡人問起,談秋荷就跟他們說,自己種得早。

不僅如此,她種下去的蔬菜種子,四季豆和長豆角都能上竹竿了,這些是爬藤類的蔬菜,在長出藤蔓來時,就要上竹竿,她雖然沒有系統學過,但她本就是莊稼人,上輩子死後那麼多年,一直都被困於這片土地,她親眼見到別人年復一年的種地,從他們現在的牛耕、人種,到後來的機械耕種,再到後面的無人機……

談秋荷在自家那塊自留地忙活了一個早上,還沒忙活完,日子已經是到了農曆的三月底,她種的番茄苗已經長得很好了,她甚至看到了其中一株番茄苗有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中午,孩子們都沒回來,談秋荷中午隨便做了點吃的,今年山上的玉米種下去了,接下來便是要挖土豆,以及育秧等活兒,她今天沒去,幹了這麼多天,今天差不多都忙著自家地裡那塊自留地。

家裡的黴豆腐長滿了白色的長毛,她將過年剩下的半瓶酒倒了一小碗出來,夾著豆腐,每一塊豆腐都均勻在酒裡轉了一圈,然後再裹上她調好的辣椒麵,將其洗乾淨無油無水的罈子裡,這樣放置幾日,等到下次趕集,就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了。

豆豉的話就比較簡單了,發酵好的豆豉都拉絲,自家做的豆豉味兒比較重,比較像幹活後男人的鞋底,有的人不喜歡,可有的人卻很喜歡。

剛發酵出來的豆豉叫做水豆豉,可以涼拌,可以就這麼吃,談秋荷盛出一些來,剩下的就盛出來,放到簸箕裡,端出去放在院子裡,晾曬幾天,曬成幹豆豉,就可以存放了!

下午,談秋荷拿著扁擔去挑糞時,剛準備蹲下去挑糞,一道身影就在邊上說了一句話:“秋荷,要不,我來吧?我,我正好要去一趟菜園!”

談秋荷回頭就看到了馬忠奎,他是白鷺鄉僅有的幾戶外姓人之一,馬忠奎今年四十了,年輕時說過一個媳婦兒,沒想到生頭胎時,老婆就死了,自那以後,他就沒有再說媳婦兒。

談秋荷急忙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挑起桶,談秋荷走得飛快,她說最近這幾天怎麼總是看到馬忠奎,村裡死了男人的寡婦,就會有很多往她跟前湊的男人獻殷勤,談秋荷上輩子遇到過,只是那時候,她壓根沒想過那些,只想將孩子拉扯長大。

這輩子也是一樣,她十八歲就嫁給李立國,結婚後,夫妻雙方長期分居兩地,很多時候,她都沒覺得自己結婚了,除了他每個月寄回來的津貼之外,不管家裡有什麼事,也不管孩子生不生病,又或者是公婆什麼事,這些,李立國都不在身邊,這樣的日子她都過了十多年,紅兵都十五歲了,她根本沒想過再嫁。

所以,現在意識到馬忠奎獻殷勤,她想都沒想,跑得飛快!

大糞從桶裡灑了出來,她也撞上了從河裡洗了衣裳回來的安慕和。

安慕和剛洗乾淨的衣裳,就這樣水靈靈被浸上了大糞,再好脾氣的人,也染上了一層薄怒。

談秋荷真的尷尬極了:“安老師,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我馬上就給你洗!”

“談秋荷同志,你……”

談秋荷放下扁擔,一個勁鞠躬道歉,她是真的沒想到,安慕和看在那次的豆腐份上,想了又想,壓下心裡的憤怒,才黑著臉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快走吧!”

談秋荷不好意思,挑起糞桶,小心翼翼從安慕和身邊經過。

等她挑完了糞回到家,孩子們已經放學回來了,談秋荷趕緊拿著乾淨的衣裳,隨便洗了洗,出來就跟李紅英說:“紅英,等會兒你給安老師送點東西去!”

“為什麼?”

李紅英不解,談秋荷進屋從罈子裡夾出來三塊黴豆腐,遞給她:“我今天挑糞的時候,把安老師的衣裳弄髒了,這算是給他的賠禮吧!”

要不是這樣,談秋荷還真捨不得,這做好的黴豆腐拿到集市上,一毛錢能買五塊黴豆腐,三塊黴豆腐,那就是六分錢,現在每一分錢對她來說,都極其重要,除了孩子,她自己是一分錢也捨不得花的。

“媽,要不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難得見李紅英不願意出門,平日裡,這丫頭跟個男孩兒似的,此刻這彆彆扭扭的模樣,談秋荷一看,立馬想到了什麼:“你是不是學習不好,被安老師罰了?”

李紅英搖搖頭,談秋荷鬆了一口氣,剛想要開口讓她去,就聽到她說:“我抄別人作業,被他發現了……”

談秋荷從來沒這麼生氣過,操起手邊的掃帚就朝李紅英打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她提著黴豆腐和一小碗水豆豉來到了安老師住的地方,還沒進去,就聽到他在跟人吵架:“我不搬,憑什麼是我搬?這裡是我先來的!”

“那你自己去找村長,我可管不著,安慕和,你最好快點搬走,要不然,別怪我們將你的東西全部都扔出去!”

“你們簡直……虧你們還是讀書人,你們簡直,簡直比,比……”

安慕和吵架都吵不好,談秋荷癟癟嘴,也就能衝自己黑臉,想到那些來搶他房子的人,這一年,他們村又分到了三個知青,兩個女同志,一個男同志,村裡孩子不少,原本學校就安慕和一個老師,現在又分來了幾個文化人,於是,便被村長安排到了學校,他們仗著人多,要安慕和把他住的那個屋子騰出來給兩個女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