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秋荷回到村裡,家裡的雞和豬都餓得直叫喚,她趕緊去餵了豬、餵了雞,進屋見幾個孩子是一臉的頹廢,她安慰道:“別這個樣子,怕什麼?你爸的領導說了,以後咱們有什麼困難,可以去找他們,你們放心,媽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頓了頓,談秋荷又跟李紅兵他們說:“今天早上沒有打牛草,晚上我去挑糞,紅兵,你帶著妹妹們先做點作業,然後把豆子泡好,媽回來磨豆子,明天給你們點豆腐吃!”
要是換做以往,孩子們肯定會高興得瘋了,但是今天,他們都沒什麼興致。
談秋荷心裡憋著一股氣,扛著鋤頭先去地裡,這一次,她是真的站在李立國墳前,不過不是哀悼,而是埋怨!
“紅月三歲時,我就跟你說孩子太瘦小了,要去看看,可你每次說多給咱們母子一塊錢,可結果……十多年了,李立國,你現在滿意了吧,你女兒得了重病!”
“你處處孝順,可那又如何?你女兒病了,你的爹媽能掏出一分錢來給你女兒看病嗎?”
談秋荷在李立國墳前站了好一會兒,她發洩完了,重活一世,她說什麼也要給女兒治病!
被雜草蓋好的玉米葉已經拔高了一小截,長勢十分喜人,不僅如此,種下去的黃豆也都冒出了頭,速度很快,談秋荷又在附近抓了些野草,將已經露出頭的玉米先蓋上,她這才去了村裡。
“村長,我想發一封電報!”
李建軍一愣,“給誰?”
“立國的領導!”
李建軍一聽,立馬就慌了,趕緊問談秋荷:“秋荷呀,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呢,可以先跟我說,我要是不能解決,咱們,咱們再去找領導,好不好?”
談秋荷一聽,鼻子一酸,上輩子她只知道女兒可能是生病了,可到底是什麼病,她不知道,可現在既然知道了,她就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去死,眼眶中的眼淚不爭氣,她一張口,眼淚就往下掉。
“今天我帶紅月去了縣城醫院,醫生說紅月生了很嚴重的病,我們縣城醫院看不了,要去大醫院,我想請領導幫我打聽打聽!”
這事還真不是李建軍能幫得了的,他在村裡還行,出了這個村,他也不算什麼,既然縣城醫院都說很嚴重的病,那這病……得去什麼樣的大醫院才能治得好?
李建軍和會計給談秋荷算了一下字,儘可能簡潔明瞭,給領導留下來的方式發了一封電報!
談秋荷掏出錢來:“多少錢,我把錢給你們吧!”
現在發電報是按字收費的,可李建軍聽到談秋荷的話,想了想,擺擺手:“算了,這錢我出,你也是不容易呀!”
談秋荷擺擺手:“村長,我要加急!我知道加急是要加倍的,你們算算,我給你們錢!”
電報一個字三分錢,加急的話,就要加倍,也就是說,一個字六分錢,會計幫忙算了算,談秋荷一共一塊八毛錢,這可是一筆小數目,可談秋荷也顧不上心疼,她擔心李紅月的身體,希望單位領導看在立國的身份上,能儘快幫她聯絡上醫院!
發了電報,談秋荷背過身去擦乾臉上的淚痕,轉身跟李建軍說:“村長,我知道這對安老師來說不公平,可我……我想要村裡挑糞的活兒!”
李建軍張了張嘴,想說的話硬生生卡在嗓子眼,談秋荷也很直白道:“紅月的病很嚴重,如果領導幫我們找到了合適的醫院,立國那幾百塊錢的撫卹金,也不知道夠不夠用,所以,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村長,希望你們跟安老師能體諒我!”
談秋荷回家見李紅月坐在門口,她想幫忙幹活,但是哥哥姐姐都不讓她幹,她像是個易碎的娃娃一樣,被保護了起來,可她不想讓母親這麼辛苦,也不想拖累家裡人,她想了很多,才八歲的她,甚至想到了一了百了!
“紅月!”談秋荷放下鋤頭,上前揉了揉她的腦袋,“不用擔心,媽已經想辦法了,等找到醫院,到時候我就能帶你去看病,紅月,相信媽,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好好讀書,知道了嗎?”
“媽!”李紅月輕輕扯了扯談秋荷的衣角,“其實……不用了,醫生不是說了嗎?就算咱們去了大醫院,也不一定會治好的……”
談秋荷打斷她的話:“胡說什麼?一定可以的,這個病在我們這種小地方不一定治得好,但去了大城市、大醫院,就沒有那麼難了,相信媽!”
談秋荷進屋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拿起了扁擔,跟李紅兵說:“紅兵,媽相信我現在不檢查你的作業,你也能好好做作業,你看著妹妹們,媽一會兒就回來!”
“媽!”
李紅兵追了出來,“我去挑糞吧!”
談秋荷擺擺手:“不用,趕緊去寫作業,記得點燈,小心熬壞了眼睛!”
談秋荷挑著桶來,正好看到李建軍跟安慕和解釋,安慕和渾身發抖,他現在是真的懷疑談秋荷故意跟他作對,只要他幹什麼活兒,她就搶什麼活兒,此刻,他的臉很紅,特別是看到談秋荷來時,更是止不住的雙手顫抖。
李建軍十分歉意:“安老師,你別生氣,秋荷她孩子生病了,需要錢,要不,你看看村裡的活兒,你挑一個?”
談秋荷滿臉的歉意:“安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活兒在晚上,正好我下工以後就可以幹,真的,很抱歉!”
安慕和是個知識分子,他所學讓他極力理智,可心裡的憤怒和藏在心底的委屈,又讓他面對談秋荷的道歉,沒有大度寬恕,他咬著牙,氣沖沖挑著桶便走了!
李建軍無奈極了,談秋荷望著安慕和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擔心,他會不會給自己的兩個女兒穿小鞋吧?
談秋荷挑了糞回家,天早就黑了,村裡很多人也都睡了,她身體也很疲憊,肩膀和雙腿都很累,可她還記得自己說的話,她進屋洗了手,聞了聞身上的臭味兒,換了一身衣裳,提著桶去了村裡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