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母住在這裡，五點半，談秋荷就習慣性睡醒了，她緩緩起身，因為昨天跟蔣月芬說好了，這是他們家的大事，所以，她肯定要去，原本是打算跟老大一起去鎮上，可現在她老孃在這裡，搞得她有些為難了。

談秋荷從小就知道，自己是家裡的透明人，家裡姊妹眾多，她在中間絲毫不顯，所以嫁到李家後，孩子第一時間跟她說舅媽讓他滾回來時，她就明白了，終究是潑出去的水，所以，近幾年，兩邊基本上不來往。

上輩子這時候，她老孃也是帶著人來了，說是要給她說親，她也是上輩子知道，小弟要結婚，她老孃又將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從來一次，她不會如了她母親的心，但她人在這裡住著，這讓她十分為難。

悄悄起了床，剛開門，就聽到了聲音，她立馬朝旁邊的房間看去，李紅兵眼睛亮得很，夏季的天亮得很早，此刻，外面已經麻麻亮了，他壓低了聲音：“媽，我去菜園摘菜，然後在村口等你！”

談秋荷搖搖頭：“不行，人家要得多，你一個人弄不了這麼多，你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來！”

李紅兵走後，談秋荷就故意推開了她母親睡覺的那屋，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她動靜很大，進屋盛出一瓢玉米麵，半盆米糠，這才走了出來。

談秋荷出來後，又大力剁豬草，他們家的豬都是煮熟了喂，這樣能多放點豬草，少放點糧食，節省下的糧食，才能足夠她們母子幾人熬過這一年。

談母黑著臉出來，見家裡靜悄悄的，她以為孩子們還沒起來，便拿了凳子坐在談秋荷跟前，語重心長地說了起來：“秋荷啊，我是你媽，我不能害你啊！你帶著那幾個孩子，日子太難了！你要是看不上正強，咱還可以再找，這世上，就沒有嫁不出的女人！”

談秋荷一言不發，只一個勁剁豬草。

談母嘆了一口氣：“秋荷啊，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你得跟我說啊！你那公公婆婆不是好人，立國沒了，你一個婦道人家，拉扯三個孩子，還要應付你那公婆，這日子太難了，這人吶，一輩子也就那麼回事，你得為自個兒著想呀！”

談秋荷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原來媽，你知道我那公公婆婆不是好人吶！那你們當初為什麼非要把我嫁到李家來呢？是因為當時李家給的彩禮最多嗎？”

談母瞬間噎住了，她擰著眉：“你這孩子，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我也是為了你好，你看你幾個姐姐妹妹，她們還有男人，可日子過得苦兮兮的，家裡哥哥弟弟，她們也是一點忙幫不上！秋荷啊，媽跟你說，你小弟這媳婦兒，是我精挑細選的，是個好的，你弟弟好了，將來你在婆家，才能被人看得起，對不對？要不然，你看看你婆家，他們根本就拿你當人看……”

談秋荷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吧，她這個媽呀，雖說不識字，但眼睛不瞎，看得清楚得很，當初賣了自己一次，現在她沒了男人，又來了，這是打算再賣她一次！

“所以媽，其實你什麼都清楚，對吧？”談秋荷拿著剁豬草的刀，目光陰測測對上她，“當初，我連李立國的面都沒見過，你們貪圖李家給的那些彩禮錢，我不肯，爸使勁拍桌子指著我的鼻子罵，你看，你什麼都知道，對吧？以前你在我們面前裝自己什麼都不懂，對爸的決定從來不反駁，眼睜睜看著我跳進火坑，對吧？”

談母心虛地避開了談秋荷的目光，“那是你爸的決定，我，我一個婦道人家，我能做啥？”

“當初你賣了我一次，現在還要再來賣我一次嗎？媽，我知道你偏心，但我也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我現在都這麼慘了，我男人死了才多久？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嗎？”

談秋荷上輩子哪怕是到死，也沒回去求過他們，可她的父母呢？

“媽，你想給他娶媳婦兒，你可以想辦法，為什麼一定要賣我呢？我就是不明白，難道我不是你生的嗎？我跟弟弟一樣，都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還是說你只懷了我五個月？”

談秋荷聲音很小，像是嘀咕，更像是呢喃：“媽，以前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我跳火坑，到現在我自己也當了母親，媽，我當母親後，我才知道，你有多麼的偏心，我的兒女，我願意竭盡全力去教養、幫助他們，只要他們需要！媽，我是你的女兒，我不是你養在雞圈裡面的雞，也不是你豬圈裡的豬！”

談母六十出頭了，談秋荷見她逃似地離開了自己的家，她心裡並沒有多歡喜，更多的是潛藏在心底的傷心！

李紅英和李紅月也起來了，談秋荷摸了摸她們姐妹的腦袋：“紅英，媽媽今天有一件事特別重要，等會兒你跟安老師說一聲，如果他早上沒事做的話，可以去打牛草，記得做點早飯，你跟妹妹吃了再去學校，下午回來，媽媽再給你們買大饅頭！”

李紅英懂事地點點頭：“媽，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十歲的女孩子，在家務上，已經可以完全當一把手了，談秋荷看了看豬草，滿懷歉意道：“今天的事比較重要，玉米麵和米糠我都拿出來了，還要煮豬食，紅英，能行嗎？”

“來得及，媽！我要九點多才上課，現在還早呢，你快去吧！”

談秋荷忍不住抱了抱她，作為排行老二的李紅英，她承認，自己有時候會忽視她，沒辦法，小的那個有病，自己為數不多可以分出來的精力，還要分一些在李紅兵身上，自然而然，對她的精力落在李紅英身上的，就少多了！

李紅英一愣，反應過來後，反手緊緊抱住了談秋荷。

談秋荷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媽媽的小姑娘也長大了，最近辛苦了，等妹妹的病治好了，家裡不花錢了，咱們以後的日子就會慢慢好起來了！”

等今天這單生意談成了，她對未來就有信心了！

談秋荷直接去了菜園，算了算時間，紅兵肯定還沒摘完菜！

果真，談秋荷來時，李紅兵還在摘菜，看到談秋荷來了，他急忙問：“媽，外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