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8章 故人

顧羲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一把拿過那個羌笛,接著光努力地想看清上面的紋路。

景沉就任他奪去,緩緩說道:“年前從渝州來晏州的路上,右使非要繞路去柳州的分舵,他說在那裡落了很重要的東西,結果卻只是買了一支羌笛回來。我當時覺得氣惱,明明晏州的事這麼重要。可他卻說,那不只是一支羌笛。“

是啊,那怎麼能只是一支羌笛呢,那明明是他坦然承認了自己情感的心啊。

“每當右使不願意當少莊主的時候,就會跑到這間屋子裡來,有時候練笛,總說自己練不好,糟蹋了。有時候就大口大口的抽著菸斗。”景沉的眼中滿是緬懷和留戀,在顧義看來卻十分刺眼,因為就連這個人,都要比他更加了解越霖。

他突然啞聲問道:“白骨局是什麼?”

“你竟然知道白骨局?”景沉微驚,面上的神色十分複雜,像是對這個名字有種本能的恐懼,“教主剛剛繼任的時候,上代左右使就先後暴斃了,他就找了一群和他當時年紀相仿的孩子,約莫也就是十三四歲吧,從入教起就同吃同住同學,然後突然有一天,把這一百人關在一起三個月,留到最後的那個人,就能成為左右使。”

顧羲微微一滯:“留到最後?”

景沉點頭道:“不錯,只要你留到最後了,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行。左使大人在第一個月的時候就幾乎毫髮無傷地出來了。可右使卻待足了三個月。三個月後,漫山遍野的屍臭和爛肉下的森森白骨,”

“他殺足了九十九人?”顧羲的嘴唇有些發抖。

“不論是不是他親手殺的,這九十九條人命就是背在他頭上。我聽說右使傷愈後,有整兩個月沒開過口。”景沉好像在是一件在天穹教極為常見的事。

顧義直勾勾盯著手中的兩樣東西,目光好像看到了遠處,沒有焦點,他低聲問:“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話?”

景沉笑了一下:“因為我想讓你一輩子記得他,一輩子活在愧疚裡。”

其實他是有些違心了,因為他知道越霖最希望的就是顧義能忘記他。

“這個我拿走了。”顧義將羌笛和菸斗塞進懷中,作勢就要往外走,突然像想到了什麼,側身又問,“你連他放在這裡的東西都知道,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景沉直直地看著顧義的雙眼,似乎是在確認他是否真摯,盯了好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說:“寧奕剛死的那陣,他反覆和我說,明年開春要去看嘉州的木蕖花,他還總問我,你到底會不會原諒他。”

顧義根本說不出話了。

那陣子,他在忙著和子桑通訊,忙著用他的精兵設計江衍落網,忙著揭穿越霖。

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著自己的指控和傷害呢。

可他的心又禁不住狂跳起來,有一抹光正緩緩照進他心裡。

他那麼聰明,一定給自己想好了後路。

那陣子,越霖和他說了無數次以後想做的事情,如今想來,都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確認和邀請,讓自己能參與他的未來。

那日繼任,越霖朝他走去,真的是因為想殺越潯嗎,會不會是有話要和他說呢?

這樣的人,怎麼會一心求死呢。

可他卻是如何回應他的?

顧義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景沉皺著眉:“可是我真的見到溫先生在右使身上用瞭如意散,我看到他的臉了。”

顧義哪裡聽得進去,轉身就帶著東西走了。那日之後,顧義一邊心不在焉地處理著侯府和明月莊的事,一邊暗暗規劃起來去嘉州的計劃。

皇帝如今算是已處理了明月莊,接下來想必就是顧家的二十萬鐵騎了。若他再與明月莊密切來往,下次謀逆的就一定是他。

顧義並不怕與皇帝抗衡,可他看著子桑雖然陰險毒辣、不擇手段,可國運確實是日漸昌盛,諸如都御史馮照這樣的清官也不斷被提拔了上去。

可他左右思緒間,竟然覺得這些事都不重要了。

他的願望突然變得很簡單,又很難很難。

七月末的時候,他就只帶了明粲一人,啟程前往了嘉州,盡力隱匿著自己的行蹤。

此時離木蕖花開還早得很,顧義就有些漫無目的的在嘉州城裡亂轉。

他記得越霖說過自己是嘉州屏縣人,如今想來應該也不是真的。

可他總提起酒樓畫舫,想必也在這裡待了很久。

腳下走的路,會是他當年走的嗎?

顧義的模樣在嘉州無人能識,他也就沒頻繁戴著紗帽,每每走過什麼酒肆茶攤的,就要引得攤上的客人頻頻回首,直說他是神仙下凡。而他經過花街的時候,更是引得一群鶯鶯燕燕爭相招呼。

顧義微微一頓,想到越霖可能會有熟識的人在裡面,就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正思索間,他聽見有一個清脆的聲音興奮地說:“看那個公子!我認識他!”

旁邊是一個溫厚的男聲:“你可確定,他可一看就不是俗人,你上哪裡認識的他?”

顧義側頭去看,見是選花魁的亭子前,有一對男女正在賣些什麼。女子面容清秀,動作爽朗,男子有些黝黑,卻敦厚溫柔。

顧義由於內力深厚,聽力極佳,他們也許以為沒人能聽到這個對話。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是……你說的那位公子?”

“不是不是,那個是越哥哥,這個公子是和越哥哥一起照顧我的人。”

那姑娘看到顧義轉頭,就踮起腳朝他揮了揮手,全然沒有什麼顧慮或謹慎。

顧義抬腳走過去,才剛到路中間,那姑娘就大著嗓門說:“公子可還記得我?十三年前我在城北的冰湖中落了水,是公子救了我!”

顧義這才微微一滯,多年前的記憶與面前這張面孔重合了起來。

“救你的是他,我只是幫襯罷了。”

那姑娘笑得爽朗,昔往的怯懦寡斷都不復存在了:“你們都是我恩人!”

顧義也沒想到,竟然能偶然遇到這樣的故人,多日來的陰鬱竟然消解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