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的額頭上冒出了碩大的汗珠,每動一下就會牽扯到那個傷口。
琵琶骨周圍遍佈的筋脈脈絡複雜交錯,精鐵製成的長鉤一旦刺入,雖不會流太多的血,可便是武功再高的人也再無還手之力。
越霖實在想不通,且不說江衍的武功在武林中幾乎沒有對手,他的警惕多疑更是出類拔萃,子桑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將他制服並刺入勾住琵琶骨的。
走出鐵籠好像耗費了江衍畢生的力氣,可他雖喘著粗氣,卻還是勾著嘴角要激子桑:“這麼快又想我了?昨夜裡沒給你伺候舒服嗎?”
子桑倒也沒有生氣,也笑道:“我正忙著斷案子呢,你說,家業是不是還是嫡長子來繼任才合情合理?”
江衍費勁地抬了抬眼睛看了一眼越霖,又將頭垂下,嘲道:“嫡長子?你一個宮婢生的不受寵的七王爺,如今也推崇起嫡出了?”
眾人都因為這番話而倒吸了一口涼氣,紛紛猜測起江衍的身份。
這一句話顯然是觸到了子桑的逆鱗,他笑意一斂,額角迸出幾根青筋,拿著鐵鏈的手狠狠一扯,江衍一下痛得跪倒在地上,控制不住地發出了慘叫。
子桑將鐵鏈往地上一扔,踱步走到越霖跟前,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表情了。
“你應該認識他吧。”
任是誰看到了這樣的慘象都很難平復內心的波瀾,更何況在越霖心中,江衍一直是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模樣。
他顫聲道:“不認識。”
“天穹教教主,江衍,”他微微曲著腰來看越霖,調笑道,“沒化妝認不出來了?”
一聽是天穹教教主,明月莊的人對江衍更加好奇,不知這麼個體格並不健碩的半大孩子近幾年是如何在江湖上翻起腥風血雨的。
越霖依然說:“沒見過。”
子桑倒也不反駁他了,突然作出一副恍然的模樣說:“孤倒是覺得眼前這副場景熟悉的很,去年臘月也是我們幾個人吧。後來若不是我與這邪教教主纏鬥,想必你也沒有機會冒名頂替吧。”
越霖剛想說話,江衍卻在後面喊起來:“別呀皇上,這麼說多見外啊,那日明明是你要與我翻雲覆雨,顛鸞倒鳳,怎麼成纏鬥了?”
語罷他就哈哈大笑起來,眾人雖然尷尬,但也只當他說的是些瘋話。
子桑果然被江衍激得有些不耐煩,從越霖跟前又走回江衍身邊,蹲下來用手捏住他的下頷,冷聲問道:“明月莊中的細作,還有誰?”
江衍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媚然笑道:“我想你想得緊,要不你再陪我上幾次床,我就告訴你吧。”
子桑懶得和他廢話,拿起鐵鏈又是一扯,江衍一聲痛呼之後就好像屈服了一般,趴在地上馬上就說了個名字:“越……越成烔!”
越霖的四叔伯越成烔一下就直起身,又氣又急,話都說不利索了:“邪教妖人,你血口噴人!”
江衍哪裡理他,又陸陸續續說了幾個名字,讓人不盡知真假。
子桑越聽越覺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他站起身,環視了一圈四周,雙眼像一汪清潭一樣,又好像蒙上了一層薄霧。
江衍說的幾人基本都與益州的商路有一些干係,可他又怎麼可能會和盤托出,不把這局面攪得更渾他不就不姓江。
子桑嘆了口氣,抬頭看向顧義,他的面上沒什麼表情,偶爾低下頭去聽身邊的越潯說話,想來只要他的目的達到了,對過程也就並不關心。
可惜了,他二人如今很難達成共識了,好在現在是在晏州,顧義的實力並不會阻礙到他什麼。
他朗聲道:“既然如此,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
一時間,整個大堂被一群穿著黑色勁裝的男子圍住,圍牆上也已經佈滿了弓手。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是愣愣地盯著這群突然出現的死士。
顧義卻一下反應過來,神色陰沉,大跨了兩步走到子桑邊上,低聲說:“我們說好的。”
子桑恍若未聞,微微仰起了頭,臉上是些無辜和事不關己。
顧義將手搭在劍柄上,接著說:“江衍既然已經被抓,天穹教就是一盤散沙,不出半年一定可以恢復正軌。”
子桑這才偏過頭斜睨著他,緩緩說:“你和越少俠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仁慈啊,可惜就是因為這樣,你們都得不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他眼中突然佈滿寒氣,大吼一聲:“還不動手!”
一時間數箭齊發,在門口的幾個下人應聲倒下,滿屋子在商場中叱吒風雲了大半輩子的人,驚慌逃竄。
幾乎同一時間,十幾個帶著銀色面具的黑衣男女破窗而入,一邊擋著射入的長箭,一邊就要突破子桑手下的重圍。
越霖眼底一喜,立刻撿起剛剛掉落在腳邊的匕首,反手一揮就刺入了身後一個死士的胸膛,加入了戰局。
步笙的殺手總算是到了,天穹教通傳密函的方式也不是輕易能看破的。
只是步笙並沒有出現,否則他們定然有八九分勝算。
江衍在子桑身旁放聲大笑:“子桑,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必讓你生不如死!”
越霖沒有理會他們,他一步都再不想踏入這個渾水,眼下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一想到這,他的指尖都禁不住興奮得顫抖起來,幾日來的疲倦好像憑空蒸發了。
他抬眼去看廳堂另一邊的顧義,他正將越潯護在身後,矯捷地躲避著無眼的刀劍。
可是越霖在那一瞬間,在生死之前,那些心痛和猜疑都被他拋諸腦後。
他除了想要把手伸向他,邀請他加入自己的未來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別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