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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反目

房中有三個人。正對著門窗的是江衍,他坐在椅子上,撐著下巴,歪著頭,笑眯眯的,若不是臉上滲人的鉛粉和胭脂,怎麼看都該是個未經世事的少年。

而另外兩個人,有著一張一模一樣的面孔。

畫面詭異得讓顧羲忘記了呼吸。

好半晌,他才猛地吸了一口氣,控制不住胸脯劇烈的起伏。

他好像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顧忌,大腦甚至都控制不住他奪門而入的舉動。

三人似乎都被他嚇了一跳,他卻直奔床前。

越潯半躺在床上,蒼白憔悴,就算是看到顧羲時的訝異,都沒能止住他咳得不停的嗓子,像是得了癆病一般,可即使難受如斯,他也不曾說過一言半語。

越霖一直在一旁站著,一言不發,甚至一點表情都沒有,仿若一汪死水。

直到那扇門被粗暴地推開,他才出現了一絲慌亂,那一瞬間,他覺得天是不是要塌了。

可顧羲從頭至尾都沒有拿正眼看他。

他心裡的慌亂逐漸被嘲諷取代。畢竟費盡心思找了大半年的越潯就在眼前,他有什麼理由向自己噓寒問暖?

他抬眼看到顧羲單膝跪在床邊,一隻手環住越潯瘦削的身軀,一隻手將他額前的碎髮攏至耳後,又用袖口擦拭著他因為劇烈咳嗽而不可抑制流出的淚水,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得不像那個馳騁沙場的顧將軍。

而他望向越潯時,眼中的憂慮和憐惜,更是他半年來都不曾看過的。

越霖此時只覺得那個場面分外刺眼,他很想轉身離開,可四肢僵硬得卻不像他自己的。

經歷了這些事後,他對大部分事情基本都波瀾不驚了。比如顧羲為什麼會恰巧在這時候出現,看看江衍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孔便了然了。

他麻木地看著顧羲把明粲叫進來,又將越潯扶著站起身來,為他穿上外袍和鞋子。

他們似乎在說些什麼,可越霖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耳邊只剩沙沙的風聲。

直到顧義轉過身來,他看到他原本還滿是憐惜的雙眸中瞬間佈滿冷意和失望的時候,他才像是被扔進了冰湖裡,一下清醒過來。

顧羲嘴角僵硬,恨恨地盯著越霖,咬牙道:“你果然……”

他卻沒有說完,像是覺得說這話並沒有意義一般,兀自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問二位,潯兒走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如今不僅患上了癆病,還無法說話了?”

話中帶著的切齒之意像是要把二人生吞活剝了。

此時也就只有江衍還能怡然自得地睜眼說瞎話:“越公子離了家之後就一病不起,患上了啞疾,在下雖然已讓教中最好的醫師為公子醫治,但也無法完全治癒,只能每月用藥物吊著越公子性命。”

顧義的雙眼又黯了幾分,周遭的氣壓讓越霖有些喘不過氣來

“江教主這是什麼意思?”

江衍用藥毒傷了越潯的嗓子,而為了牽制住顧義一派的動作,想必也用對付溫涼的手段來對付越潯了。

而這種狠辣的毒藥除了溫涼之外,應該是解無可解。

“我的意思就是,侯爺每個月記得給越公子抓藥去,否則當心越公子七竅流血而亡。”江衍嘴上在笑,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越潯聽到這話一下癱軟在地,此時他連咒罵都無法做到,只猩紅著雙眼怒視江衍與越霖,對毒藥與死亡的恐懼讓他止不住地哭泣。

顧羲緊抿著雙唇,將越潯打橫抱起,正欲想門外走去,又被江衍叫住了。

“侯爺留步,侯爺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們家小霖兒和越少莊主長得一模一樣嗎?”

顧羲停下了步子,面色鐵青地轉過頭來。他重傷初愈,走了這麼久已是勉強,如今又抱著越潯,更是唇色煞白。明粲擔心他身子勉強,想將越潯接過去,卻被顧羲拒絕了。

顧羲不知道江衍為什麼這樣問,不耐煩地答道:“孿生兄弟自然是一模一樣。”

“原來侯爺知道他們是孿生兄弟呀,我還當侯爺不知道呢。”江衍陰陽怪氣的本領簡直是爐火純青,“既然知道,那我明明給了你機會控制明月莊,你卻又白白浪費掉,豈不是讓子桑鑽了空子。”

顧羲沒有答話,倒是越潯聽了這話,十分感激地看了顧羲一眼。

江衍扁扁嘴,剜了個白眼,作處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樣道:“侯爺是不是不想讓旁人來主理明月莊?我可看不了我們家寶貝阿霖受委屈,明月莊明明家大業大卻沒一點良心,竟將嫡子拋棄,如今他長大了,這明月莊理應也有他的一份。”

顧羲冷哼一聲:“那就光明正大到晏州城,到越家的掌櫃們面前爭去,在我柳州使什麼下三濫的手段。”

說這話的時候,顧羲分明直盯盯地看著越霖,目光又像初見時一樣粗糙,卻添了許多冰冷和輕侮。

越霖只覺得他生硬的字句像是剜著他心的利刃,他眼神灰暗,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可他不知道他究竟說什麼可以讓二人消除嫌隙,畢竟這一切都是不正的事實。

顧義顯然也沒想給他機會解釋,他緊了緊抱著越潯的手,三兩步就走出了中廳的天井,消失在越霖的視線裡。

如此一來,他便成了綁架顧羲心上人,還欲取而代之、並藉此扳倒柳羨侯的惡人,這還不算,等他看到明月莊被江衍一手掌控的時候,看到越潯被毒藥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他大概會後悔今天怎麼沒舉劍殺了自己吧。

如今要殺他可太容易了,他莫說反抗,連跑都跑不起來,全然是個廢人了。

這一樁一件的,都上趕著來噁心他呢。

他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皮影戲中的影人,被操縱但至少贏了喝彩,他則把所有東西都輸得光光的,連要救溫涼這件事,興許都是他一廂情願,自我感動。

他要儘快想一想如何才能脫離這些朝野紛爭了。

此時的雪已漸漸下大了,雲後若隱若現的月亮讓雪花都鍍上一層銀輝,院中很快積起了一層薄雪,就連方才顧義走時踩出的腳印都被覆蓋住了。

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