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7章 這怎麼可能!(52K)

客廳裡一片寂靜,但空氣中卻瀰漫著商業角逐的硝煙。

許世勳盯著桌上那份合同,眉頭緊鎖。檔案上赫然寫著“長和”二字。

一家據說剛成立一個月的海運公司,卻試圖吞併他們苦心經營的香江海運公司股權。

許世勳思索良久,腦海中翻遍了香江船運界的名錄,卻怎麼也想不出李家成是何方神聖。

“快簽了吧。”對面沙發上的休·巴頓輕輕放下茶杯,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急不躁的威嚴。

作為怡和洋行的大班,他習慣了掌控局面。

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中,李家成要到1970年代後期才會真正進入英格蘭資本的視野。

在1977年的時候,他在香江地鐵中環站和金鐘站上蓋物業的招標中,以長江實業擊敗怡和旗下的置地公司,震驚商界。

這次勝利不僅讓他聲名鵲起,還引起了滙豐銀行高層,尤其是時任主席沈弼的注意。沈弼敏銳地看到了李家成的潛力,將其視為值得扶持的本地企業家,拉開了他與英格蘭資本深度繫結的序幕。

但在1961年的此刻,歷史似乎被提前改寫。

李家成遠遠談不上崛起,只是香江塑膠行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正在靠著長江塑膠廠積累資本,試圖找尋進入地產行業的良機。

然而,這不代表他並非與英格蘭資本毫無瓜葛。

畢竟在擴張塑膠廠規模過程中,不得不依賴英資銀行的貸款支援,比如滙豐和渣打。

這些貸款雖然數額不大,卻是他與英格蘭資本建立聯絡的起點。

李家成在接到休·巴頓拋來的橄欖枝的時候,覺得自己簡直天命加身,居然還真有天上掉餡餅這麼一說。

有怡和和太古在背後的海運生意,可比地產有前途得多,再者背靠英格蘭資本,還愁做不起地產生意嗎。

也正是因為此時的他尚未成氣候,影響力有限,反而成了休·巴頓和太古洋行大班約翰·斯懷爾的理想棋子。

他們需要一個足夠機敏的華人代言人,來掩蓋怡和和太古在香江商界的真實存在。

瞞過林燃不可能,總不能把許家給幹掉吧。

但證明我們只是分一杯羹,我們還是會讓華人站在臺前幕後,滿足林燃的虛榮心,他們覺得做到並不難。

而李家成,這個年輕、靈活且野心勃勃的華人,恰好符合他們的需求。於是,他被選中,成為“長和”的明面代言人。

甚至為了充分尊重對方,長和,還是由長江的長和怡和的和組成。

只是休·巴頓想不到的是,他們精挑細選出來的白手套,在林燃來的那個時空屬於臭名昭著的存在。

房間裡,一臺帶有鍍金邊框的旋轉撥號電話突然響起,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叮叮…叮叮…叮叮…”清脆的鈴聲在寂靜的空間中迴盪。

“抱歉,我接個電話。”許世勳起身,略帶歉意地看向休·巴頓。

“請便。”休·巴頓揮揮手,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儘管香江電話公司成立於1925年,距今已有36年曆史,但在1961年的香江,能擁有私人電話的依然是少數富裕階層。電話不僅是通訊工具,更是身份的象徵。

當時的香江沒有現代的騷擾電話,每一次的鈴響都可能帶來重要資訊。

“世勳,你爹回來了嗎?”電話那頭傳來董浩雲急促的聲音。

董浩雲,東方海外航運的創始人,此刻語氣中的焦慮透過電線清晰可感。

“沒有。”許世勳簡短回答,目光不自覺地瞥向休·巴頓。

董浩雲語速加快:“除了一個叫包玉剛的船商,其他小股東三天前私下把手裡的香江海運股份全轉給了一家叫‘長和’的海運公司。我剛打聽到的訊息,這家‘長和’才成立一個月,背後疑似有怡和洋行的影子。”

許世勳苦笑,低頭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休·巴頓,對方正優雅地舉杯示意。

他無奈道:“不是疑似,就是。怡和的大班現在就在我這兒,逼我把香江海運的股份交出去。他們趁我爹不在,發起總攻了。董先生,你也別急。我爹昨天給我訊息,他今天會去倫敦溫菲爾德莊園見林爵士。有什麼事,等兩天後他回來咱們再商量。”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董浩雲嘆了口氣,顯然對眼下的局勢無計可施。

許世勳結束通話電話,轉身面對休·巴頓。作為家族二代,他只有一個念頭:拖延。

畢竟只要不做決定,就不會出錯。

休·巴頓放下茶杯,輕拍雙手,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許先生,這次不賣,兩天後許老先生回來,價格可就不一樣了。另外提醒你一句,從明天起,從滙豐到渣打,對許氏集團的抽貸將全面啟動。

對了,你們名下的地皮,我們已經準備好作為‘長和’的見面禮。”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還有,林爵士在數學和航天領域的確成就斐然,他的工程造詣也令人歎服。錐形導柱定位裝置的設計,直到現在,我們怡和的工程師都沒找到更好的方案。

但這不代表他是萬能的。

在金融領域,他顯然無能為力。

另外由於他在nasa任職,無法親自來香江,對許家的現狀,他鞭長莫及。”

與住在半山別墅的許家不同,此時的包玉剛還只是航運界的小角色。他雖已嶄露頭角,卻買不起半山區的豪宅,只能住在深水灣的高檔住宅區。

他的環球航運公司規模有限,擁有幾艘二手貨船,靠“以租養船”的策略艱難成長。

客廳內,恒生銀行創始人何善衡正苦口婆心地勸說:

“包生,除了許、董兩家,其他船商的股份都賣給我們了。你何必讓自己陷入絕境?你的股份我們願意以20%的溢價收購,你好我好大家好,何樂而不為?”

何善衡今年61歲,比包玉剛年長近20歲。他與滙豐銀行關係密切,是怡和1961年上市的本地合作伙伴,此刻被怡和派來遊說包玉剛。

包玉剛死死盯著何善衡,沉聲問道:“何叔,如果我不妥協,恒生銀行是不是也要抽環球航運的貸?”

何善衡嘆了口氣:“在香江,胳膊擰不過大腿。”

包玉剛語氣堅定:“何叔,你知道香江海運對華人意味著什麼嗎?”

何善衡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我能把恒生商行做成恒生銀行,怎麼可能不知道?它意味著華人有可能第一次主導全球海運標準。意味著全球港口、船舶、集裝箱的改造都要沿著香江海運探索的路走下去。我也看過你們內部的報告。”

包玉剛心頭一暗,追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幫英格蘭人從我們華人手裡搶走成果?”

何善衡搖搖頭,語氣沉重:“你以為你們的報告是從那些出賣香江海運的小船商手裡拿到的?

錯了,是從香江海務處得來的。海務處的報告比你們自己寫的還要詳細。你們真以為能瞞住所有人?沒有海務處的配合,香江海運在華人手裡又能怎樣?還是那句話,胳膊拗不過大腿。

林爵士很厲害,但不是萬能的。在香江這個地界,還是英格蘭人說了算。”

他停頓片刻,繼續道:“再說,誰說你賣了公司就不是華人了?香江海運賣給的不是怡和,是‘長和’,老闆照樣是華人。

這依然是華人把海運標準推向全球的機會。”

房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海風吹動玻璃,發出低沉的“呼呼”聲。

包玉剛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不,我不會賣。哪怕銀行抽貸,讓我環球航運從一條小破船重新爬起來,我也不會賣給‘長和’。

你說得沒錯,‘長和’也是華人公司。但我要做堂堂正正的華人,而不是給白人當狗的華人!”

何善衡臉色一沉,顯然被這話刺中。

這也是在罵他。

他冷哼一聲:“你……你好自為之吧。”說完拂袖而去。

第二天,中環德輔道中一棟寫字樓內,環球航運公司的辦公室氣氛緊張。

秘書匆匆跑進包玉剛的房間,聲音顫抖:“包總,滙豐銀行的經理在會客室。他們要求我們立即償還50萬美元的短期貸款。我們賬面上只有30萬美元,怎麼都還不了啊!包總,現在該如何是好?”包玉剛的環球航運靠“以租養船”生存:買二手船,租給客戶,用租金還貸款,再買新船。

1961年,他的船隊規模不大,可能只有寥寥數艘二手貨船,年收入不足200萬美元,賬面現金更是隻有可憐的30萬美元。

航運是個現金流緊張的行業,稍有風吹草動就可能崩盤。

昨天,包玉剛已預料到這一幕。他連夜聯絡了一筆短期借款,自以為能應對滙豐的壓力。他走進會議室,沉聲道:“我們還!”

話音未落,恒生銀行的經理在前臺引導下走了進來:“包先生,別忘了我們還有20萬美元的貸款,也請一併結算。”

滙豐代表緊接著補刀:“鑑於你們資金鍊斷裂的情況,長期貸款的合同風險條款可能提前觸發,要求全部償還。請貴公司做好準備。”

包玉剛心頭一震。航運公司的生死存亡取決於流動性和償債能力。滙豐的50萬加上恒生的20萬,總共70萬美元的抽貸,遠超他賬面上的30萬現金。

若長期貸款也提前收回,他的船隻將被銀行拖走,公司將徹底崩盤。

儘管貨船未來會因全球海運爆發而升值,但那是幾年後的事,眼下他毫無還手之力。

“抱歉,我去打個電話。”包玉剛走出會議室,拿起旋轉撥號電話,一圈打下來,卻無人願意伸出援手。

滙豐和怡和的聯合施壓,已將他逼入絕境。

他頹然靠在椅背上,腦海中迴響起何善衡的話:“在香江這個地界,還是英格蘭人說了算。”

那一刻,他深刻體會到殖民地商人的無奈與屈辱。

就在絕望之際,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董先生,我是紐約第一國家城市銀行的業務經理,愛德華·楊。我想您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不是嗎?”

包玉剛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林爵士找來的?”

愛德華點頭確認:“沒錯。紐約第一國家城市銀行——也就是未來的花旗銀行——可以幫您將債務打包重組,徹底償還滙豐和恒生的貸款。”

紐約第一國家城市銀行(first national city bank of neyork)在1961年尚未更名為“citibank”(1976年才改名),其香江辦事處主要服務阿美莉卡企業和國際巨頭。

包玉剛知道這家資本雄厚的銀行,但從未想過自己能與其搭上線。

“好好好,我們進去詳談!”包玉剛精神一振。只要能解燃眉之急,無論什麼條件都值得一談。

與此同時,花旗的介入也為董浩雲和許氏家族帶來了轉機。第二天,許愛周從倫敦歸來,與董浩雲、包玉剛在中環碰面,隨後回到家中。

許家的客廳內,許世勳興奮地對父親說:“爹,洛克菲勒和摩根真是豪氣!您沒看到滙豐代表當時的表情,臉都綠了,簡直不要太精彩!”

許愛周擺擺手,糾正道:“不,不是洛克菲勒和摩根。是勞埃德保險公司和巴克萊銀行聯手為我們擔保。當天我在倫敦向林爵士反映了我們的危機後,他第一時間透過倫敦大學校長聯絡到了勞埃德主席米斯金(m.e. miskin)和巴克萊董事長安東尼·圖克爵士(anthony william tuke)。”

這兩家都是林燃能夠最快想到和滙豐有直接競爭關係的公司,同時他們在英格蘭也有足夠的影響力。

對他們而言,能夠透過海運標準和香江本土船商進入香江市場,他們求之不得。

在看過許愛周的報告後,米斯金和安東尼也搞明白了滙豐的主意。

這蛋糕你想吃,我還想吃呢。

於是在林燃的保證下,會讓他們參與到後續成立的標準推廣公司裡來,他們才會出現的如此準時。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兩家是未來海運標準的潛在合作物件,但眼下我們與怡和、太古及滙豐的鬥爭還要繼續。他們不便明面出場,於是林爵士緊急聯絡了阿美莉卡那邊,由紐約第一國家城市銀行出面提供資金支援。實際上,水下的推手是勞埃德和巴克萊。”

許世勳瞪大眼睛:“原來如此!”

許愛周點頭:“勞埃德不是傳統保險公司,而是一個保險市場,專做海運保險和貿易擔保,與滙豐是直接競爭對手。巴克萊則是英格蘭最大的商業銀行,雖然專注大西洋和美洲貿易,但也覬覦亞洲市場。”

他拿起桌上的香江海運報告,沉聲道:“米斯金和安東尼看了我們的報告,明白滙豐想獨吞海運標準的蛋糕。在林爵士的保證下,他們將獲得後續的標準推廣公司的股份。”

怡和、太古與滙豐的聯合攻勢幾乎將許氏、董氏和包玉剛逼入絕境。

然而,林燃透過倫敦和紐約的資絡,拉來勞埃德保險公司、巴克萊銀行和花旗銀行的支援,化解了危機。

香江海運的華人船商得以喘息,但與英資的鬥爭遠未結束。

“許老先生,好手段,林爵士確實和洛克菲勒、摩根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

有洛克菲勒和摩根在,我們不可能在金融市場打敗你們。

但這件事合則兩利,分則兩敗。

我們已經獲得了香江海運超過30%的股份,我們有著充分合作的基礎。”

和與許世勳交談用英文不同,休·巴頓第二天再次到訪許家的時候,不但語氣客氣得多,更是全程中文。

現場除了休·巴頓外,董浩雲、李家成和包玉剛也清一色到場。

許愛周擺了擺手:“是你們想要先巧取豪奪,我們全程都只有防守沒有進攻。

又何來分則兩敗一說,許家能撼動怡和還是太古。

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確實合則兩利,所以我們找到了洛克菲勒和摩根合。”

李家成適時道:“許老先生,洛克菲勒和摩根有著超強的實力,但您別忘了這裡是香江。

如果不和怡和還有太古合作”

還沒等他說完,許愛周就打斷道:“你什麼身份?有你說話的地嗎?”

他絲毫不給對方回答的機會:“巴頓先生,管好你們找來的狗。”

不得不說李確實頂級人才,哪怕內心憤怒到極點,表面也能不動聲色。

臉都沒紅一下。

許愛周接著說:“我知道你們想的什麼,我們想的東西都差不多。

香江船運的價值太大了,大到所有人都想插一手。

你們看中的不僅僅是標準推廣本身,還包括了哪些港口先改造,哪些後改造。

是先改造倫敦港還是先改造利物浦港。

如果先改造倫敦港,你們就提前收購倫敦港,然後坐等它升值。

標準化建設是一塊蛋糕,提前買入也是一塊蛋糕,標準的制定又是一塊蛋糕。

而香江海運有著全球獨一無二的現代化港口建設經驗。

可你有沒有想過,它只是一個空殼呢?

因為現代化港口的建設依然要靠人來完成。

而這些人都是我們從各家調來的有經驗的工人、工程師和船員。

但其實他們並不屬於香江海運。

另外提醒你一點,林爵士的專利授權書在我手上,它是給我的,而不是香江船運。

所以香江船運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空殼。

這個空殼留給你們玩了。”許愛周把一沓林燃的專利授權書影印檔案丟在茶几上笑道。

休·巴頓臉色大變:“你?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