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諸葛亮剛剛說的這些都是在欺騙姜維。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道士，更沒有什麼人能夠治療對方的病。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諸葛亮的藉口而已。
“什麼叫好像也是，根本就是事實好嗎？”
“不過我勸你還是小心低調一點，魏延那幫傢伙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要是知道你又假冒丞相騙他們，絕對會把你給生撕了。”
“……”
“你那邊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我這邊更不會有問題，你可別忘了，上次魏延他們就沒有發現我的身份是假冒的。”
將心事強行壓下的蘇辰也是和姜維開起了玩笑。
營帳內的氣氛也是熱鬧了很多。
就好像諸葛亮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對方真的只是短暫離開去治病而已。
“咳咳……伯約，費禕前來是有什麼事嗎？”
聽到諸葛亮的詢問，姜維立馬收起臉上的笑容，稟報說道：
“是東吳那邊的事情……說東吳靠近益州的大軍都在認真備戰，似乎有北上攻打我們的跡象。”
從頭到尾認真聽完姜維的稟報，諸葛亮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在意。”
“孫權雖然品性不端，但腦子還不算糊塗，只要我們麾下的大軍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亦或者沒有取得大勝……那他就不會輕舉妄動。”
他了解孫權。
對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們在這裡取得大勝，直接拿下隴右和關中等大量城池土地……繼而成為三國之中最強的一家。
一旦有這個跡象，那孫權肯定會出兵攻打他們。
同樣的。
要是他們在這裡折損太多的將士，讓孫權覺得自己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拿下益州，那對方也肯定會動手的。
唯一能夠讓對方冷靜的辦法就是維持現狀。
“可以我們現在的處境想要做到這一點恐怕不容易吧？”
“不說被圍困在槐裡的楊儀他們，就是隴右那邊也是久攻不下，隨時面臨魏軍的反撲。”
姜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神色。
他之所以從隴右趕回來，並不是因為知道諸葛亮病重的訊息，而是他想要從諸葛亮這裡獲得計策。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隴右等地反覆發起進攻，一切都很順利，短短半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就已經拿下了魏國好幾座城池……按照這個進度，頂多再過兩個月就能夠將整個隴右拿到手中。
但他們現在已經沒辦法繼續進攻了。
因為兵力嚴重不足。
隨著他們補給線的拉長……郭淮開始派遣騎兵騷擾他們的補給線。
面對這些來去如風的騎兵，他實在是沒有任何的辦法。
派遣大量兵力押送糧草物資的話不僅損耗巨大，還會導致前線攻城的兵力嚴重不足。
可要是不派遣大量的兵力押送糧草物資……那面對這些來去如風的魏軍騎兵，他們的糧草物資根本保不住。
這些天他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但最終還是沒有成功，沒辦法，只好來諸葛亮這裡求援了。
“這個問題就交給子夜了，我相信他能夠解決。”
“咳咳咳。”
話還沒有說完諸葛亮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姜維連忙上前幫諸葛亮拍背順氣，關切詢問了起來。
“丞相你沒事吧？”
諸葛亮艱難的擺了擺手：
“沒事沒事。”
“只要再吃幾枚神醫給的藥就行了……不過看現在這個樣子，藥效也應該維持不了多久，必須得儘快接受治療了。”
“你趕快出去安排一下，讓人秘密護送我離開。”
“末將這就去安排。”
姜維匆匆離開，營帳內也只剩下了蘇辰和諸葛亮。
看著還在晃動的簾子，蘇辰好奇詢問了起來。
“丞相，你為什麼要欺騙伯約呢？”
他是真的感覺有些奇怪。
姜維作為諸葛亮的學生之一，應該是十分值得信任的……可從眼前諸葛亮的行為卻絲毫看不出這一點。
“我不是在欺騙他，而是在欺騙其他人。”
諸葛亮沒有繼續解釋，而是讓蘇辰拿來筆墨，艱難寫好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這是一份澄清文書，一旦哪一天你的身份被人發現，就將其拿出……說不定能夠保你一命。”
蘇辰看著眼前的書信，輕輕搖了搖頭，將書信推了回去。
“不用了。”
“有這個東西反而會讓我抱有僥倖心理，繼而壞事。”
人都是這樣的，只要還有退路，那就絕對不會全力以赴往前奔跑的。
當然，
最為主要的一點是這個東西沒有用。
人走茶涼這話最適合官場了。
諸葛亮身為大漢的丞相，在朝野之中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和威望，但這一切都是在生前。
一旦諸葛亮的死訊傳開，那還有幾個人給對方面子就不好說了。
當然，諸葛亮給自己的這個東西是免死金牌，可這玩意兒並不靠譜！
沒看到後世明清時期，一大堆擁有免死金牌和丹書鐵券的人被咔咔亂殺嗎？
說的直白一點，這玩意兒的最終解釋權還是歸皇帝。
皇帝要是認的話，那你擁有的就是免死金牌。
皇帝要是不認，那你擁有的就是一堆垃圾。
知徒莫若父，諸葛亮哪裡不明白蘇辰這小子心裡在想什麼，將手中的書信塞到對方手中，解釋說道：
“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話，那這個東西確實沒有什麼用處……反而可能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可我要是還‘活著’，那這個東西就會一直有用。”
活著？
蘇辰也不是傻子，稍稍一琢磨就反應了過來，驚訝說道：“丞相，你之所以要藉口治病離開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他明白了。
他明白諸葛亮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因為對方要營造自己還活著的假象。
只要所有人都知道諸葛亮還活著，那麼對方寫給自己的這份澄清文書就會如同聖旨一般有用。
沒有人敢亂來，哪怕是劉禪這個皇帝。
諸葛亮點了點頭，直接承認了。
“沒錯。”
“要是我死在軍營之中，那麼哪怕伯約和銀屏她們口風再嚴也有可能讓別人從他們的言行舉止探知到具體的情況。”
“可我要是活著離開，那就沒人敢斷言我的死。”
“我留下的這封書信還有其他的命令將會一直有效。”
…………
他制定的很多國策都不是短期內就能夠看到效果的，需要長年累月的堅持。
要是在自己死後被人更改，那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可這對丞相未免太不公平了。”
蘇辰很想這麼說。
因為他很清楚諸葛亮目前的身體狀況，一旦離開就是永別。
到時候諸葛亮這個大漢丞相不僅無法和自己的親人見上一面，就連死後也無法獲得相應規格的葬禮。
甚至於連墓碑上都不能夠寫自己的名字。
這些對於眼前這位為大漢鞠躬盡瘁的老人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公平。
但他也清楚，相比於大漢的江山社稷，諸葛亮不會在意這些，更不會希望從自己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
“丞相，我聽伯約說你要南下治病？”
拿著一托盤飯菜的關銀屏走了進來，一見面就問起了看病的事情。
“是有這麼一回事。”
“我的身體狀況你應該也知道，不能夠再繼續拖延了。”
諸葛亮還是說了謊。
有些事情他和蘇辰知道就行了，沒必要讓關銀屏也知道。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有個照顧。”
“不行！”
諸葛亮想了不想就拒絕了關銀屏的提議。
他的聲音有些大，將正在擺放飯菜的關銀屏嚇了一跳，手中的碗筷差點沒有掉到地上。
諸葛亮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語氣重了，收起情緒，改用溫和的語氣解釋了起來。
“你要是跟隨我一起離開的話，子夜這邊怎麼辦？”
“我的一些行為習慣還有人脈關係……他都不是很瞭解，需要你在一旁時時刻刻盯著。”
“而且我去的時間也不長，也就一年半載而已！”
“你們也可以隨時給我寫信，不過能不寫的話最好不寫，免得別人看出問題。”
關銀屏想想也是。
軍中這麼多人要說最熟悉丞相的肯定是她和姜維，可兩人之中也只有她能夠時時刻刻跟在蘇辰這個冒牌丞相身邊，並且不會讓人看出破綻。
“好了，吃飯吧！”
“再說下去飯菜都要涼了。”
蘇辰適時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也讓營帳內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那就先吃飯吧。”
“銀屏，你這些天也累壞了，先下去休息，等伯約那邊安排好，我還需要你來幫我化一下妝。”
關銀屏也知道諸葛亮是有事情要和蘇辰單獨交談，也不再多加逗留，和蘇辰囑咐了兩句就離開了。
看著重新放下的簾子，諸葛亮舉起手中的酒樽看向蘇辰。
“來，子夜，我敬你一杯。”
“丞相您不能喝酒吧？”
“而且怎麼是您敬我呢，應該是我敬你才對！”
蘇辰被諸葛亮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
“我喝的不是一般的酒，是摻了寒食散的酒。”
“而且我敬的不是我的學生子夜，而是大漢新的丞相。”
諸葛亮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蘇辰還能夠再說什麼呢？
拿起桌上的酒樽，一口飲盡杯中美酒，並向諸葛亮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酒樽。
諸葛亮臉上也是難得露出了笑容，放下酒樽和蘇辰閒聊了起來。
蘇辰本以為諸葛亮將關銀屏支開是為了交代自己一些事情，可一直到姜維走進來，對方都沒有交代自己任何的事情，無論是私事還是公事。
……
“都已經安排好了是嗎？”諸葛亮詢問道。
“還沒有。”
“還需要一點時間。”
看著諸葛亮疑惑的眼神，姜維行禮解釋說道：“末將此來，是有一件事要稟報丞相。”
“朝廷那邊派遣李福作為欽差前來查探丞相是否還活著……與之隨同的還有大小姐。”
“果兒？”
諸葛亮早就預料到劉禪可能會派人來檢視，所以並不驚訝，真正讓他驚訝的是後面的訊息。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也會跟著李福一同前來。
“丞相，要不等大小姐和您見一面再離開？”蘇辰提議說道。
他很清楚諸葛亮的身體狀況，要是錯過這一次機會，諸葛果和諸葛亮父女可能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這點諸葛亮自然也明白，在心中稍稍思索片刻之後，還是拒絕了蘇辰的提議。
“不必了。”
“我這個時候和果兒見面只會節外生枝，增加暴露你身份的風險……而且我們又不是見不到面了。”
他和女兒差不多已經有五年沒有見過面了。
他很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見一見對方。
可眼下的形勢根本不適合……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看到自己這副憔悴模樣。
“好了，先別管這件事了。”
“伯約，你去把銀屏叫來，給我化化妝，我也該離開了。”
“諾。”
姜維不知道諸葛亮身體的具體情況，還以為對方說的是真的，也就沒有多加勸阻。
姜維離開後，諸葛亮從書架旁邊的箱子裡拿出了一個用布包裹的很嚴實的物品。
諸葛亮盯著手中的布包看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的遞給蘇辰。
“子夜，有機會的話幫我將這個東西送給果兒。”
蘇辰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但從諸葛亮的神情來看，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當下鄭重其事的答應了下來。
……
兩天後的中午，李福和諸葛果一行人終於趕到了漢軍軍營。
“怎麼回事？”
“又有誰去世了嗎？”
李福剛走進軍營就感覺這裡面氣氛有些詭異，到處都是喪葬用品，不少將士都換上了皂衣。
心中很是疑惑的他有些等不及去中軍大營那邊檢視情況了，直接攔住了一名路過計程車卒詢問。
好巧不巧，被李福攔住的正是當初看押蘇辰的王五和周雄兩人。
兩人向李福行了一禮，這才解釋了起來。
“是蘇先生。”
“前天丞相派遣蘇先生和姜維將軍前去隴右指揮大軍，結果半道上遇到了魏軍的埋伏。”
“蘇先生身中數箭，最後因為出血太多不治身亡。”
說到最後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悲傷之色。
這倒不是他們和蘇辰的關係有多麼好，而是因為蘇辰那個傢伙答應以後升遷就提拔他們兩人做親衛。
雖然只是做蘇辰的親衛，但身份地位比現在高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別忘了。
蘇辰可是諸葛丞相的學生，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的。
跟著對方，哪怕只是做個奴僕，都比現在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