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行軍需要兩天才能夠走完的路程硬是被蘇辰在半天之內走完了。
“蘇先生。”
“蘇先生。”
“……”
戴著斗笠的蘇辰剛剛走進軍營就有巡邏和站崗計程車卒向他打招呼，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這讓蘇辰心中越發不安了起來。
因為按照計劃，諸葛亮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率領親信渡過渭水趕往隴右了。
看來丞相的情況比關銀屏書信裡面描寫的還要嚴重一些！
顧不得和眾人打招呼，蘇辰匆匆返回了中軍大營。
“呼……”
站在營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後蘇辰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裡面已經多了很多人，都是“熟人”，全部都是諸葛亮之前借給他的死士。
穿過人群，走進內帳。
蘇辰來到了關銀屏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姜維身後，兩人的眼睛都有些發紅。
關銀屏應該是哭的，至於姜維則純粹是沒有休息好。
兩人前面的榻上躺著一個面容枯槁的老者，正是諸葛亮。
此時的諸葛亮比之前憔悴了數倍，一雙腿比他的胳膊還要細，能夠清楚的看到對方的骨頭和經脈。
“丞，丞相。”
蘇辰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諸葛亮就憔悴到了這個地步。
“子，子夜，你…你來了？”
諸葛亮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原本還算清澈的雙目此刻已經徹底變得渾濁不堪，沒有絲毫精神。
如此憔悴的模樣讓蘇辰對姜維兩人很是不滿。
“銀屏，伯約，你們怎麼沒有找大夫，沒看到丞相都病成這樣了嗎？”
“丞相不讓。”
關銀屏帶著哭腔的聲音讓蘇辰將剩下的話給嚥了下去。
“子夜，咳咳，當初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諸葛亮岔開了話題，他的眼睛已經逐漸模糊，但還是儘可能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蘇辰，目光之中滿是期盼，甚至於可以說是在祈求。
“我……”
蘇辰張了張口，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子夜。”
姜維不知道丞相要蘇辰考慮什麼，但他也很希望對方能夠答應丞相的這個遺願。
“丞，丞相……”
蘇辰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情的同時，雙目也是逐漸變得冷漠。
他看著榻上的諸葛亮很是決絕說道：“子夜還是當初那個答案，不同意！”
“丞相另請高明吧！”
蘇辰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營帳中卻是如同一道驚雷炸響。
誰也沒有想到蘇辰這個丞相的門生竟然如此乾脆的拒絕了諸葛亮的提議……如果不是和蘇辰熟悉，關銀屏都要以為眼前這個傢伙是其他人冒充的。
在她印象之中的蘇辰是絕對不會說更不會做出如此忤逆的事情！
對方也不是這種人！
可眼下的事實卻是讓她不得不相信！
“子…咳咳，咳咳咳……”
諸葛亮還想要再說什麼，卻是劇烈咳嗽了起來，讓一旁的關銀屏和姜維好一陣忙活。
“丞相，你沒事吧？”
“丞相。”
“……”
“子夜告退！”
看著手忙腳亂的兩人，蘇辰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行了一禮就轉身離開。
“子夜……”
姜維扭過頭想要阻攔，卻是發現對方已經離開了內帳。
……
離開諸葛亮中軍大營後的蘇辰沒有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到了隔壁自己的營帳之中。
坐在那特製的椅子上思索了片刻，蘇辰對門口的侍衛吩咐了起來。
“來人，去請李大夫過來……對了，要是關將軍她們出來的話就說李大夫在我這裡。”
“諾。”
不久之後，滿頭華髮的李大夫帶著兩個徒弟還有藥箱走了進來。
看著呆坐在椅子上，一臉愁容的蘇辰，李大夫指揮徒兒放下藥箱的同時主動寬慰說道：“蘇先生不必擔心，老夫這些天已經研製出了能夠緩解寒食散的藥物，只要毒素沒有侵入肺腑，那就能夠治好。”
“能夠治好？”
“李大夫，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蘇辰皺了皺眉，有些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李大夫還以為對方是不好意思，捋須笑了笑，說道：“所謂病不諱醫，蘇先生就不必隱瞞了，上一次關將軍就是找老夫驗得藥……老夫對你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仔細聽完李大夫的講述蘇辰才明白怎麼一回事，感情對方以為上次找他查驗的藥丸也就是所謂的寒食散是自己在服用。
這還真是鬧了個大烏龍。
不過他也沒有和對方解釋的打算，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對方的診治。
……
經過一番簡單問詢和診治之後，李大夫松了一口氣。
“蘇先生，你的情況很好，應該沒有服用寒食散多久，只要按照我的藥方堅持服用個三天，就能夠恢復如初。”
“但以後可不能夠再服用寒食散了，那東西偶爾服用一兩次沒有關係，要是長期服用，後患無窮。”
“……”
“蘇先生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回去給你配藥。”
“等一下。”
李大夫叮囑了一番，正要起身離開卻是被蘇辰給攔住了。
“蘇先生還有什麼事情嗎？”
蘇辰看著一臉疑惑的李大夫想了想，立馬找到了一個合理藉口。
“是這樣的，我感覺身體還有其他一些問題，需要您再好好診治診治。”
還有？
李大夫皺了皺眉，他剛剛已經仔細診斷過了，對方確實沒什麼其他毛病啊！
還是說自己漏了哪裡？
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李大夫還是重新幫蘇辰診斷了起來。
診斷病情無非望聞問切，可蘇辰這傢伙卻是十分不配合，一會兒說自己這有毛病一會又說那裡又毛病。
要是換作其他人肯定早就甩袖離開了，但李大夫還是很認真的幫他診斷起來，搞到最後連蘇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大夫，您要是看不出來的話就先休息一會兒吧？”
“不用，不用。”
李大夫擺了擺手，將診斷的手收回，嘆了口氣，說道：“我已經知道你得的是什麼病了。”
“您已經知道了？”
蘇辰有些懵。
他剛剛不過是在沒事找事，拖延時間罷了，根本沒有任何的疾病，可眼前的李大夫卻是說自己看出來了。
難不成自己真的有什麼不為人所知的毛病？
看著眼前有些疑惑的蘇辰，李大夫臉上露出了肉痛之色，緩緩將手伸入懷中。
很快，他就從懷中拿出了一份包裹極其嚴實的竹簡。
“這是？”
“這是一份滋陰補陽的藥方，是老夫苦心研究多年所得……原本老夫是打算獻給陛下的，現在送給蘇先生了。”
“啊？”
“不用不用，這藥方還是您自己留著吧，我身體沒問題。”
蘇辰實在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藥方，愣了一下，如同碰到一個燙手山芋直接丟回李大夫手中。
“蘇先生，老夫只是個大夫，你用不著害羞……老夫會給你保密的，你就收下吧！”
李大夫還以為蘇辰是不好意思，重新將藥方遞了過去。
“不用，你還是給陛下留著吧！”
蘇辰又推了回去，他又沒有什麼問題，哪裡會要這種東西，要是傳出去，一世英名可就毀了。
“蘇先生你別客氣……”
“李大夫，你還是收回去吧！”
“……”
兩人就這樣推來推去，直到關銀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你們在幹什麼呢？”
“銀屏，你是來找李大夫的吧？”
蘇辰扭頭看了一眼出現在門口的關銀屏，立馬想起了正事，直接將一旁的李大夫推到身前。
關銀屏輕輕搖了搖頭，有些沙啞的說道：“不是，我是來找你的。”
“既如此，那老夫就先告辭了，蘇先生，你們慢慢聊。”
李大夫將藥方重新遞迴蘇辰手裡，轉身離開。
“等一下……”
蘇辰想要阻攔，對方卻已消失在了營帳門口，沒辦法，他也只能夠將藥方收下，免得關銀屏追問。
不過從李大夫離開時候的怪異表情來看，自己這一回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
轉眼間，營帳內只剩下了蘇辰和關銀屏。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以至於氣氛一度詭異。
最後還是蘇辰忍不住主動打破了沉默。
“丞相怎麼樣了？”
“你剛剛拒絕就是為了讓丞相能夠接受大夫的診治？”
“算是原因之一吧！”
對於關銀屏蘇辰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點了點頭，直接承認了。
他很清楚，諸葛亮最為牽掛的就是大漢的江山社稷。
如果自己不肯答應當對方的替身，那諸葛亮肯定會想方設法延壽，繼而為大漢的未來做更多的安排。
最起碼也會給劉禪留下一些遺書之類的。
“原來如此。”
走出營帳聽到侍衛稟報說李大夫在這裡的時候關銀屏就已經隱隱有所猜測，但真正從蘇辰口中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也是輕鬆了很多。
看來自己和丞相都沒有看錯人！
了了一樁心事的關銀屏走到蘇辰旁邊坐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沒有用的。”
“如果丞相有那麼好說服，那他早就按照我們的勸說返回蜀都了。”
蘇辰沒有說話。
實際上關銀屏說的這些他也知道，但他還是想要試一試。
“我能夠感覺得出來，丞相恐怕沒有幾天了。”
“要不你就答應他吧……哪怕是暫時說謊欺騙他也好？”
“就當我求你了。”
關銀屏轉身看著眼前的蘇辰，目光之中滿是乞求神色。
如果是當初剛進漢軍營地的時候聽到關銀屏這話，蘇辰肯定很高興，但現在他卻是沒有感受到絲毫，反而感到一陣厭惡。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嗎？”
“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你和丞相一樣。”
“他為了完成先帝的遺願，可以付出一切。”
“而你為了丞相，也同樣如此。”
“……”
“我給你的答案還是一樣，不同意，哪怕是做戲。”
關銀屏有些猝不及防。
從蘇辰之前的話來看，對方還是很在意很關心丞相的。
本以為對方會願意幫自己這個小忙，沒想到最終還是拒絕了。
她想要繼續追問，可蘇辰已經走進了裡間。
“誒。”
心事重重的關銀屏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營帳。
……
一夜未眠。
眼睛佈滿血絲的蘇辰簡單用冷水洗漱了一下，連早飯也來不及吃就走進了諸葛亮的營帳之中。
他沒有走進內帳，而是站在內帳的門簾前面發呆，內帳之中時不時能夠傳來諸葛亮越來越虛弱的咳嗽聲。
待諸葛亮的咳嗽聲小了一些，蘇辰才轉身看向後面桌上堆積如山的文書。
從數量上來看，諸葛亮已經十來天沒有處理政務了。
要是再耽擱下去，恐怕就要誤事了，尤其是眼下這種時候。
猶豫了一下，蘇辰便坐到桌前開始處理了起來。
很多軍務和政務，諸葛亮都教導過他應該如何處理，所以處理的速度很快。
等關銀屏出來打水的時候，桌上還未處理的重要文書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一些不重要的文書。
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不愉快，關銀屏只是看了眼蘇辰桌上的文書便離開了，沒有和他打招呼。
蘇辰也不管她，頭也不抬的繼續書寫手中奏摺。
經過這些天的苦練，他的字跡和諸葛亮已經極為相似。
除非特別熟悉並且很清楚諸葛亮行文用詞習慣的人，否則根本沒人能夠察覺得出這是他代筆的。
但蘇辰還是很不滿意，一份讓劉禪派人參加劉協葬禮的普通奏摺刪刪改改寫了幾十遍還是沒有送出去。
在之後的五天時間內，蘇辰保持了一樣的作息習慣。
從早上到傍晚一直處理文書……到了晚上則是模仿諸葛亮的字跡寫奏摺。
……
昏暗的燭光下，蘇辰正在奮筆疾書，一隻手拿著一封書信出現在了眼前。
抬頭一看，發現是鬍子拉碴的姜維，一雙眼睛通紅，顯然是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這是楊儀派人送來的求援書信。”
姜維用有些沙啞的嗓子簡單解釋了一下。
“求援？”
看著蘇辰有些疑惑的目光，姜維點了點頭。
“楊儀太過冒進，在槐裡附近遇到了曹爽大軍的埋伏……已經被包圍了。”
“那魏延呢？”
蘇辰皺了皺眉。
對於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料，也留了後手，那就是魏延。
只要雙方配合還是能夠順利將大軍撤回來的。
“他還在攻打槐裡！”
雖然只是短短几個字，但蘇辰還是從姜維話語中聽出了深深的無奈。
很顯然，魏延和楊儀兩人之間的矛盾並沒有化解開來。
之前慶功宴上其樂融融的模樣也僅僅是在給諸葛丞相面子罷了。
這還真是一件麻煩事啊！
蘇辰還沒來得及想出應對辦法，關銀屏的痛哭聲就從裡面傳來。
“丞相……”
意識到出事的蘇辰和姜維匆匆闖了進去。
一進來就看到關銀屏抱著榻上的諸葛亮痛哭。
心中有了不好預感的姜維越過關銀屏伸手試探了一下諸葛亮的鼻息，臉色難看的向蘇辰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