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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告狀

在清晨的微光中,黃小燕踏入了市政府的大門。她的目光在四周徘徊,顯然帶著一絲不安和緊張。一位保衛科的中年人注意到了她,他以一種略顯冷淡的態度詢問:“你找誰?有什麼事嗎?”

黃小燕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些許怯意地回應:“我找市領導,我家徵地拆遷遇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需要向領導反映情況。”她的聲音雖小,但語氣堅定。

這座政府的高大建築確實給人一種莊嚴而敬畏的感覺。對於一個來自農村的婦女來說,來到這樣的地方反映問題,自然會帶有一絲不安和緊張。這也難怪黃小燕會有些許的怯意,這是人之常情。

那個中年男人對黃小燕這種人見多了,知道肯定是告狀的,他心中暗笑,心想:“這領導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要是這樣,政府的大門豈不是要被你們這些老百姓踏破,領導還怎麼處理公務?”

於是,他帶著一絲不屑和不耐煩的語氣,指點著市群工局的方向說:“那你得去隔壁的群工局。”那棟群工局的樓房距離政府大院大約 500 米處。黃小燕默默記下,然後走向那棟樓。

走進群工局的大廳,黃小燕彷彿置身於一個熙熙攘攘的市井畫卷,各色人等有的高聲斥責,有的低聲抱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黃小燕找到一個看似工作人員的人,急切地提出要反映問題。

當得知是關於北江區拆遷的事宜,那人眉頭微皺:“你去區上反映了嗎?”“還沒有”黃小燕說道“根據規定,你應該先去區上反映問題,越級可是違法的。”他告訴黃小燕北江區群工辦的地址,並嚴肅地強調她應該先按照流程行事。

北江區群工辦隔市群工辦不算特別遠,黃小燕中間轉了幾趟公交車,總算趕到了位於北江區政府大樓一樓的區群工辦,可是剛好中午下班時間已到。群工辦的工作人員紛紛收拾東西,有的回家休息,有的去享用午餐。黃小燕經過一上午的折騰,感覺又累又餓,肚子在咕嚕嚕地叫,彷彿也在提醒她該吃午餐了,可是哪兒去吃呢?自已也不知道區群工辦什麼時候上班,那就在這裡等著吧,接待大廳隔衛生間不遠,她走進衛生間,用冷水猛灌了一下肚子,試圖驅散身體的疲憊和哄哄空空的肚子,然後她默默地回到大廳的椅子上,呆呆地坐著。時間彷彿放慢了腳步,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總算捱到了下午二點半,群工辦的工作人員帶著慵懶的神態回到了崗位上。黃小燕猛地振奮精神,一躍而起,衝到了接待視窗前。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幹部接待了她,黃小燕像是找到了傾訴的物件,一開口就如連珠炮般述說著自已的委屈。

然而,女幹部似乎還未從午休狀態中完全清醒過來,眼皮低垂,聽得並不認真。黃小燕說得口乾舌燥,大約半個小時後,她才停了下來。女幹部這才懶洋洋地抬眼看了她一下,淡淡地說:“我都記下了,會轉給相關部門處理,你先回去等候訊息吧。”

黃小燕站起來,只覺得頭暈目眩,肚中空空如也。她急忙趕回家,心中掛念著殘疾的丈夫和孩子,他們還在等她煮飯。

轉眼間,已過一月有餘。黃小燕那顆充滿期待的心,如同秋日的落葉,悄然而落。她多次前往區群工局,得到的答覆始終如一:“已轉交相關部門處理,耐心等待。”在這期間,街道辦主任劉敏曾找上門來,告誡她不要四處亂告,若不聽勸告,將以擾亂公共秩序為由處罰她。

冬意漸濃,臨近年關。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為大地披上了一層銀裝。年味越來越濃,家家戶戶開始忙碌著準備年貨。這個地方有個傳統,那就是殺年豬。然而,去年黃小燕家還宰殺了年豬,全家還其樂融融中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春節,今年卻異常冷清。她望著丈夫,家中一片淒涼,只有丈夫偶爾的咳嗽聲刺耳而孤寂。他覺得這一切的苦果,都是那個像黑社會頭目的陽武和他的爪牙種下的。想到這裡,黃小燕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恨意,對陽武等人產生了強烈的詛咒。

某日,一個陌生的網友申請新增黃小燕的微信,並將她拉入一個名為“冤曲告狀”的微信群。群裡的大多數人都有著與她相似的經歷。他們互相傾訴、分享政策資訊。在這個群裡,黃小燕得知有些上訪者前往帝都,成功引起了大領導的注意,最終冤案得以昭雪,那些貪官汙吏也得到了應有的懲處。每次聽到這樣的訊息,黃小燕總是激動不已。她想,去帝都告狀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古代還有告御狀的呢,她黃小燕也要去帝都告御狀!

黃小燕下定決心後,開始整理行囊。趁著家裡孩子放寒假,她毅然購買了機票,踏上了前往帝都的旅程。

在國家群工局西南角的南站幸福路周圍, 30 年來形成了來自全國各地訪民聚居的告狀村。幸福路北側的矮牆上,被訪民寫滿了上訪材料,綿延幾十米。從這條路向東快到盡頭時左拐再右拐,就是國家群工局的大門。然而,這條路上卻隨處可見不少特殊的面孔,眉宇間特有的愁苦哀怨,與地名設計者期待的幸福表情背道而馳。這些男女老幼隨身攜帶著厚厚的反映各種問題的材料,從各地的大小鄉村、城鎮來到帝都,終點就是幸福路東北角的國家群工局。他們被人們稱為“來帝都反映問題的群眾”。

拐入幸福路,沿北側 200 多米的牆根下,聚集著幾十個露宿的訪民,牆角烏黑髮黴的被褥、破舊的鍋碗、散發著腐爛味道的食物,無聲地透露著他們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持久告狀的經歷。在這裡能找到每晚 10 元至 150 元不等的各種小旅館。也可以用 15 塊錢在麵包車裡租到一個木板床“鋪位”,每晚可以同時住 5 個人。不過,這一帶最有名的還是被稱作“告狀大本營”的“六號院”,這個平房大院自發聚集了幾十戶訪民。圍繞著“六號院”周邊,形成了各種五臟俱全的服務產業鏈。

“這句‘當地政府包庇被舉報人’的措辭不好,應該刪去。”一家小旅館的傳達室內,街頭訟師黃師傅十幾年來承接著 300元一篇的“代寫訴狀”業務,只要拿來材料,幾十分鐘就可完成。街邊小攤上, 5 元錢一本的“告狀通訊錄,走訪乘車路線”等林林總總,共上百種供訪民挑選。而另一處攤位上,衣服上印著大大的“冤”字的一位告狀者,也一邊做起生意,售賣著近二十餘種印刷著大領導名字、地址與郵政編碼的牛皮紙信封。除此之外,承諾兩天之內點選量過萬的網路推手、為告狀者及集市老闆提供廉價盒飯、住宿的小廣告,更是隨處可見。

在不少長期告狀者的心目中,幸福路最吸引他們前來投靠的理由之一,是“集體感”。“我們都有一顆團結的心,不知道去哪兒解決問題,馬上會有人來告訴你,帶你去。”在幸福路上,代寫訴狀和影印材料的生意很火。從幸福路到國家群工局來訪接待司,有 1.5 公里路程,中間隔著護城河,明嘉靖四十三年建成的“永定門”臨河而建。

國家群工局網站公佈的接待時間是上午 8 : 00 — 11 : 30 和下午 1 : 30 — 5 : 00 ,但下午的來訪登記到 4 : 20 就結束了,訪民想在這一天遞上“材料”,須在 4 : 20 之前排到隊伍的最前面。群工局大門口是排隊導流的綠色鐵欄杆,中間擠滿了拿著材料包的訪民們,沒有想象中的群情激昂,更多的表情是習以為常的淡定麻木。

幾乎所有上訪者的口袋裡,都裝著他們冗長而難以釐清的故事——悲情抑或偏執,堅持抑或執拗,千古奇冤抑或證據不足,驚天黑幕抑或捕風捉影,合情合理亦或胡攪蠻纏,不同的故事,不同的解讀。然而,為了見清官,告御狀,孤注一擲的越級告狀,從希望到絕望,次數越多,積累的成本也越大。

黃小燕剛來到幸福路,對什麼都不熟悉,到處東看看西瞧瞧,一不留神就快到下午五點過了。帝都的天黑得較早,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人走了過來,看上去挺憨厚的,說道:“大姐,這麼晚了,有什麼冤情,明天再說吧,先找個旅館住下來吧。”黃小燕看來人不是壞人的樣子,就說到“多少錢一晚呢?”“ 50 塊怎麼樣”,那婦女看到黃小燕猶豫就說到“大妹子,看你不容易,是來告狀的吧,這樣,你給 30 塊就好了。”黃小燕覺得天色晚了,也要住店,不然外面天寒地凍的,凍死人都有可能。中年婦女帶著黃小燕七拐八拐地往隔壁的居民區走去,一路和黃小燕閒聊,搞清了黃小燕是西川人,最後來到了一個平房,叫黃小燕把身份證拿出來登記一下,隨手將黃小燕的身份證拿手機照了一下,並裝模作樣地登記了起來。其實她早已經將身份資訊傳給了同夥張大強。張大強透過黃小燕的身份證資訊,給北江區群工局局長王是傑打了個電話並提供了黃小燕的身份資訊。表示可以幫忙把人“帶回來”,王世傑覺得不是小事,馬上給蘭勇打了個電話,蘭勇馬上通知社群書記核實,果然黃小燕不在家,蘭勇覺得事情非同小可,馬上打電話給王世傑,同意了張大強的有償帶回的方案,張大強和王世傑商定了 1 萬 5 千元的價格,先打 5 千元,待人員到北江後,再支付剩下的 1 萬元。王世傑安排人員轉了 5000 元給張大強,這個程式看似標準又熟悉。等到那邊訊息傳過來,中年婦女這時給黃小燕說道:“大妹子,資訊登記好了,不巧的是這裡住滿了,我帶你去另外的地方吧,不加錢。”黃小燕也沒懷疑,出得門來,看院子門口停了一輛長安麵包車,裡面窗簾遮起來了。當黃小燕上車後,看到前排除了司機外,車裡面還坐了個黑臉漢子,正在猶豫,中年婦女一下把車門關上了。黑臉漢子突然拿出手銬將黃小燕一下拷在了座椅鐵環上,並惡狠狠的叫道“給老子老實點,不然弄死你!”黃小燕徹底懵了,好久都沒反應過來。後來黃小眼才知道前排坐的司機就是張大強,黑臉漢子叫魁哥,魁哥沒收了黃小燕的電話和身份證,並用膠帶封住了黃小燕嘴巴。車子馬上啟動往城外趕去,在她的記憶裡,白天黑夜沒有停過車,張大強和魁哥換著開,期間黃小燕試圖反抗,得到的只是魁哥的老拳回應,除虐打之外,黃小燕也遭受著生活和生理上的種種阻擾。張大強和魁哥為了趕路,車上準備了吃的饅頭和喝的牛奶,黃小燕中途渴得受不了,要他們給點水喝,張大強直接把喝剩下的一點牛奶扔給黃小燕,餓了討要吃的,張大強又往車廂裡扔了個饅頭,北方的冬天早就把饅頭凍得又乾又硬,根本吃不動。”黃小燕要拉尿,張大強他們也沒有管她,只丟下一句:“你就在車上解決吧,少給我添麻煩!”黃小燕開始還憋住,後來忍不住,直接尿在褲襠裡。

到了第三天下午,麵包車總算到了北江區元江路 2 段一僻靜處,這是以往張大強們和王世傑交割人員的地方,在這裡黃小燕已經摺磨的脫了相,等黃小燕下了車,群工局和派出所的人上前去將黃小燕控制了起來,帶往了派出所頂格拘留了 15 日,過了大年三十到了正月初五才放了出來。蘭勇通知社群書記,安排網格員對黃小燕實施人盯人,不能再捅下什麼婁子。大年十五剛過,社群書記給蘭勇報告,今天早晨社群網格員發現黃小燕不在家裡了,她也去上門檢視,只發現癱瘓在床的李永剛和年邁的公公,蘭勇覺得事情不妙,馬上通知了區群工局和區公安局,區公安局也沒收到黃小燕前往機場和高鐵站的資訊,就這樣黃小燕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