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們可以撤離戰場了?耶！太好了！”春妮抱著姜妍又蹦又跳的，好久都沒有這樣放聲大笑。

幾個月的輪戰，三六一師完成既定目標，準備撤離戰場，換下一支部隊輪戰。

“調皮！”姜妍寵溺的看著恢復了活潑氣息的徒弟。

這些日子，妮子表現得很不錯，業務嫻熟，從不掉鏈子，電話轉接速度最快，好多陣地上的電話一接通，一聲‘喂’，她就知道是哪個部隊的誰誰誰。

大家都知道轉接站裡有個厲害的143號話務員，聲音甜美，態度好，業務能力超強。

電話線被炸斷，妮子衝出去搶修，幾次差點兒被炮火擊中。

鑑於她的優秀表現，通訊連已經為她請了二等功，就等上面批覆。

“好了，別鬧了，去把線路撤了。”姜妍捏了捏妮子的小鼻子，命令道。

“是！排長！”春妮敬了一個軍禮，蹦蹦跳跳跑出去，和其他女兵一起，沿著線路收線。

“噓！”突然一顆炮彈呼嘯而來，“轟隆！”一聲炸開。

女兵們聽到呼嘯聲的那一刻，全都本能的趴下臥倒。

巨大的氣浪把泥土掀起，落在背上。

“媽的！誰他麼缺德，這會兒打什麼炮？”等了一會兒，四周安靜，不見炮火繼續來襲，春妮爬起來罵道。

真是奇怪，按說打炮都是群發，哪有打一顆就沒動靜的？好玩啊？

春妮罵罵咧咧站起來，其他女兵也起來，拍打身上的泥土。

春妮目光習慣性的掃向小土屋，瞬間血液凝固！那裡夷為平地，只餘一個大坑。

“師傅！”春妮瘋了一樣，跑向彈坑。

其它女兵這才發現異樣，全都跑過來。

彈坑四周是凌亂的電話線和七零八落的裝置，姜妍渾身是血躺在血泊中，少了一邊手臂和腿，血咕咕湧出。

“師傅！師傅！”春妮抱著血肉模糊的姜妍，腦子一片空白，用手按住傷口，怎麼也按不住。

姜妍面色慘白，一動不動。

“師傅，師傅，你不能死！”春妮抱起姜妍就跑，“快來救人，快來救人！”

女兵們想要追上春妮幫忙，奈何春妮跑得太快，竟然追趕不上。

呼救聲驚動了師部指揮所的人，陳明生聽到春妮的哭喊聲，心頭一顫，扔下手中的檔案跑出來。

看到春妮抱著一個血人瘋了一樣狂奔，陳明生感覺血都涼了。

“我來！”陳明生追上去想要搶過姜妍。

春妮眼中沒有焦距，只知道朝著戰地醫院跑，連陳明生都不認識了。

感覺到有人來搶師傅，側身躲過，抱著姜妍繼續狂奔，血撒了一路，春妮也染成了血人。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師傅！”春妮抱著姜妍衝進急救室。

“快救救我妻子！”陳明生追上來，急切道。

軍醫們看到只剩半個人的姜妍倒吸一口氣，半個小時前開會時，還見到姜排長笑靨如花，轉眼只剩殘肢斷臂，血糊糊一個人。

“快救人啊！發什麼呆？”春妮把軍醫們一個個往急救床推。

主刀醫生上前檢查一番，搖搖頭，“不用了！”

“為什麼？快搶救啊！”春妮瘋了一樣抓著主刀醫生搖晃。

“同志，你冷靜些！姜排長已經犧牲了！”主刀醫生難過道。

陳明生只覺得五雷轟頂，整個人呆住！

“不可能！我師父好好的，你們快給她止血啊！快啊！”春妮哭喊道，雙手不停地捂師傅身上的大血洞。

血在慢慢凝固，姜妍的臉色已經灰白，身體在慢慢變冷。

“師傅！師傅！你怎麼這麼冷？怎麼這麼冷？”春妮抱著冰冷的師傅，淚水模糊了雙眼，抓起床上的棉被給姜妍裹上。

“小妍！小妍！”陳明生抱著姜妍失聲慟哭。

剛才開完會，陳明生追出去把姜妍堵在角落，纏磨她，問她何時領證?

直到姜妍吐口回去就領證，陳明生才放她走。

在指揮部收拾東西的時候，陳明生還美滋滋的想著回去路上找機會請個假，去姜妍家拜訪岳父岳母，正式提親，誰知轉眼喜事變悲事?

早知道，就該一直纏磨她，不放她走，是不是就可以避開這飛來橫禍?

陳明生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早知道…

“你是誰？搶我師傅幹嘛？”春妮一把推開陳明生，誰都不許搶她師傅。

陳明生死死抱著姜妍不撒手，春妮邊哭邊踹，不許旁人靠近她師傅。

“滾，你們都滾！不許你們碰我師傅！”有戰士抬著擔架要拉走姜妍，春妮揮舞著雙手，不許他們靠近。

“春妮，你冷靜些，他們是給姜排長清理遺體。”軍醫勸道。

“不行！我師父是女人，我給她清理！”春妮回絕。

“小妍是我妻子！該我給她清理！”陳明生進來，聲音嘶啞。

剛才跑回去，在彈坑附近找到姜妍被炸飛的殘肢，不能讓妻子殘缺不全的走。

“她是我師傅，憑什麼跟我搶！”春妮衝著陳明生大吼。

“好吧，你給她清理！”最終陳明生讓步。

春妮拿著溫水打溼的毛巾，輕輕給師傅擦拭身體，眼睛哭得紅腫。

姜妍是她的師傅，也是她的大姐姐，像母親一樣照顧她。

姜妍於她亦師亦友亦母，姜妍犧牲了，春妮的指路明燈沒了，人生失去了方向。

“師傅，我輕輕的給你縫上，要是疼了，你吭一聲！”春妮拿著軍醫給的縫合線，一針一針將斷掉的手臂、腿接起來。

縫完後，纏上紗布固定，再換上一套乾淨的軍裝。

“師傅，只有雪花膏給你抹上！”看著師傅灰白的臉，春妮愧疚道。

陳明生默默流著淚，握著姜妍的手，“小妍，你走了我怎麼辦？”

心心念唸了好多年的女孩，即將成為自已的妻子，卻天人永隔！

那一年，剛提為排長的陳明生派往內地徵兵，那一次要招十個女兵。

姜妍是公社和知青點共同推薦的，瘦瘦的女孩，眼裡閃著堅毅的光芒，在一眾女孩中是那麼耀眼。

陳明生怦然心動！

但看著美麗的女孩，陳明生總算自慚形穢，成為戰友多年，每次見到姜妍就面紅耳赤、慌里慌張，特別笨拙。

要不是春妮戳破，自已不知何時才能追上女孩，明明都走了99步，賊老天卻在最後關頭收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