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謝隊長與孟科長交接物資。

“唉，我說老孟，這些罈罈罐罐的做啥用？”謝隊長看著一堆小泡菜罈子、小火爐問。

上次拉的大泡菜壇可以理解，這小的有啥用？

還有這小火爐，山上早就配置了的，咋還拉？

“啥用？家屬用啊，現在不是菜多起來了嗎，吃不完的泡上！這小火爐嘛，當然是烤火啦！多冷啊，屋裡待不住人。”

“哦，是這樣啊！”謝隊長一拍腦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思想脫節了。

以前沒菜，泡菜壇拿來沒用處，如今有菜了，可不得用上？

這錢老師來了，大家的生活水準也得到很大改善，吃菜慢慢跟內地接近了。

“這些東西不用收進庫房，一會兒讓家屬們來領。”孟科長衝搬貨的小戰士喊道。

搬進搬出挺累的。

“錢老師，一會兒你們來把這些東西領了吧。”孟科長叫住去上課的錢多多。

“好呀！”錢多多跺跺腳，“早盼著小火爐了，屋裡冷得待不住！”

“可不咋地！”孟科長很是認同。

“好啦，老謝，團部的物資就這些，剩下的就麻煩你們送到下面營地。”

“這些東西不下完？”老謝看著其他幾輛車裡的小火爐。

“這是下面營地的，給戰士們烤火用。”孟科長解釋道。

謝隊長吃驚地看著孟科長，嘴張得老大，可以塞個雞蛋，戰士們也烤火？以前可沒這福利。

“好啦，你只管送就是！”孟科長被逗笑了。

隨後車隊駛出團部，向三個營地開去，卸完貨的車輛回師部休整。

“師傅，我跟你去！”小金豆纏著謝隊長。

“胡鬧！你不要你的手了？”謝隊長瞪了徒弟一眼。

“可是我一直都是跟著師傅的！”小金豆不服氣。

“那是以前，現在你的手凍傷了，趕緊回去，好好養著，爭取早日養好傷，不然開春了你都出不了勤！”

謝隊長兇巴巴道。

“那，我在這裡等師傅！”小金豆還是不肯走。

自從當兵到運輸隊，從來沒跟師傅分開過，小金豆生怕師傅不要自己。

“你這臭小子，真是氣死人！”謝隊長火冒，拍了小金豆後腦勺一下，“金忠同志，你是老兵，是班長，服從命令！”

“是！隊長！”小金豆立正，大聲回道，眼裡卻包著淚水。

“好啦，師傅送完貨就回師部，乖乖養傷！不然以後師傅走哪兒都不帶你！”謝隊長哄孩子一樣。

三年前這孩子一臉稚氣，小嘴特別甜，叭叭叭叭的，像個開心果。

三年了，看著成熟了不少，還當了班長，可瓤裡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時不時在自己跟前撒嬌，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師傅，你注意安全！”小金豆聲音悶悶的。

這次在路上，要不是師傅，自己就得報銷在半路。

車子趴窩，作為班長的他身先士卒，脫了軍大衣，拿著冰冷的修車工具鑽到車下修車。

沒幾分鐘，手就沒了知覺，想要硬挺著趕緊弄完。

沒想到自己沒扛過去，沒一會兒昏死過去，這惡劣環境不管你是年輕人還是老人，該收的都收走。

車旁守著的新手司機一直跟他說話，見沒有回應，急忙將他拽出來，見他像凍硬的冰棒一樣一動不動，嚇得大聲喊著隊長。

謝隊長跑來，幾人將他抱上開著暖氣的車裡，剝開衣服搓揉身體和四肢。

好久都沒有動靜，氣氛壓抑沉重，大家都不肯放棄。

搓累了，立馬換人上，接著搓。

後面等候的人一直將自己的手捂在懷裡，保持著熱乎，希望早點救回戰友。

謝隊長沒有讓人替換，瘋魔了一樣不停搓揉著。

直到小金豆終於甦醒過來，謝隊長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癱坐在車上半天動不了。

後來有戰士看見謝隊長下車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再後來是謝隊長鑽到車底下修好的車，出來的時候也是被拽出來的，好在這次下面墊著棉大衣，大家圍在四周擋住寒風。

若是落單的車輛遇到這種情況，車上的司機根本過不了夜，就得報銷在原地。

後面的路段，小金豆沒法開車，手指沒有知覺，握不住方向盤。

情緒低迷，整個人蔫蔫的，覺得自己成了廢物，拖累戰友。

是謝隊長安慰他，即使將來真的開不了車，也不會不要他，讓他跟車帶路。

這裡跑了三年，路況熟，給新司機帶路也一樣是個有用的人。

小金豆這才重拾信心，打起精神來。

“我知道！”謝隊長拍了拍小金豆的肩膀，上車走了。

小金豆看著遠去的車隊，身形蕭索失落。

“走啦，班長！”小戰士喊道。

“知道！”小金豆抹抹眼睛，像個被遺棄的小狗。

第一次跟師傅分開，很不適應。

“小金豆，等一下！”老馬提著一包沙琪瑪過來，“帶著路上吃！”

“謝謝司務長！”小金豆接過沉甸甸的包裹，“我師傅他們有嗎？”

“放心吧，都有！”老馬笑笑，“好孩子，回去了好好養傷，別逞強，知道嗎？好了才能開車！”

“知道了，司務長！”小金豆努力做出一個笑臉，衝老馬揮揮手，“我們走了！”

午飯前家屬們歡歡喜喜排隊領泡菜壇和小火爐，幾個孩子擠過來看熱鬧。

“哎呀，這兩樣東西來的真及時！”崔大姐笑嘻嘻的。

見孩子們在罈子堆裡擠來擠去，忙吼道：“唉，幾位小祖宗，別在這兒瞎跑，小心打碎罈子！”

孩子們嬉笑著跑了，每次運輸隊回來，感覺像過年一樣熱鬧。

“這屋裡冷的跟外頭一樣，真是要人命！上床睡覺都得鼓足勇氣，那滋味兒…”崔大姐攆走孩子們，哈著手道。

“可不，實在冷了，我們就拿盆子裝炭火烤，家裡的盆子都燒得不成樣子。”有軍嫂附和道。

“哎呀，俺可捨不得，多好的東西，太糟蹋了！當初建房子的時候，咋不弄火炕啊，這裡這麼冷！”

崔大姐勤儉慣了，寧願硬扛也捨不得用瓷盆烤火。

“誰知道呢？”有軍嫂哈著手，跺著腳，“也許設計的時候壓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吧。”

想想也是，軍人都是行軍床，隨時準備打包出發，哪會弄火炕來享受？

考慮的是簡單便捷，快速反應。

只是苦了這些隨軍的家屬和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