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楊清楚,既然‘床邊的斷手’是一樁懸案,自然離不開人類的演繹。
自然,也就有相關的主人公。
他相信,這些訊息是‘郵筒’給他的提示。
隨即喚出‘溯源面板’。
.......
姓名:辜楊
技能:無
體質:11.6+1(是否融合)
財富:0
正在溯源:床邊的斷手,進度39%。
......
果然,溯源進度增加了8個百分點。
這8個點,來源於他得到了關於主人公的基本資訊。
辜楊不再懷疑,將手機上的時間改為當前世界所對應的時間。
手機雖然變磚不能再打電話了,但是當手表來用還是可以的。
調好了鬧鐘,熄滅了燈泡。
然後,辜楊對著面板說道:
“融合體質。”
下一刻,一陣眩暈......
辜楊順勢倒頭睡去。
翌日天亮,辜楊自然而然地醒來。
一番簡單地洗漱,對著鏡子照了照。
果然,融合的那一點體質又使他四肢上的力量增進了不少,加上美美地睡了一覺,現在精神竟是倍兒爽。
眼睛所到之處,所有物體都彷彿放大了倍數,清晰無比。
出了招待所,外面就有賣早餐的。
燒餅,油糕,豆漿,包子等等,一些簡單的食物都有。
這些辜楊並不陌生,看樣子,人們的吃食習慣即使在幾十年之後還仍然延續著。
而要說食品安全指數,幾十年以後的能比嗎?
現在的食品,可以說已經是最接近純天然的了。
幾十年後,各類食品新增劑滿天飛,滲透在各種美食之中,誰都保不準自己能吃到純天然食物。
辜楊買了兩份燒餅,一籠包子,五個油糕,以及豆漿。
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塊錢。
燒餅是1毛2分錢。
一籠包子2毛5分錢。
五個油糕3毛錢,油糕散發著菜籽油的味道,很顯然,油品是正宗的。
一碗(大碗)豆漿1毛錢。
這些食物的分量非常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辜楊是買給五六個人吃的。
其實,隨著辜楊體質不斷增強的過程中。
相應的需要的能量也大幅度增加,自然需要進食很多東西。
否則身上的肌肉活力還是會大打折扣。
......
吃飽喝足,辜楊在馬路邊招到一個腳蹬三輪車,坐了上去。
“小兄弟去哪啊?”
辜楊:“正名縣第一腫瘤醫院。”
一聽醫院名,車伕的臉色頓時塌陷一般難看。
果然,對於腫瘤醫院犯忌諱的無關任何年代的人。
他沒再說什麼,悶聲不響地蹬起車子往前走。
自然,辜楊也覺得晦氣。
凡是住腫瘤醫院的,在辜楊眼中,已經是個一隻腳踏入棺材裡的人了。
住進去的人,頂多只是在續命。
癌症無藥可醫,這已經成為人們的共識。
幾十年之後也是如此,何況在眼前這個物資乃至醫療條件相對匱乏的年代。
宋輝......快遞員......腫瘤醫院........
透過這些資訊,辜楊猜測這個宋輝,命運肯定不是一帆風順的。
何況他才25歲。
.......
“不管怎樣,我還是得先找到宋輝再說。”
“我是來探查‘床邊的斷手’真相的。”
抱著這樣的心態,辜楊很快來到了醫院。
透過詢問醫生,順利地找到了宋輝所在的病房。
眼前的宋輝,並非像其他人一樣滿臉憂鬱,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等死,而是饒有興味地翻看著加繆的《西西弗神話》。
他的手頭邊還放著一本《八百萬種死法》。
辜楊稍稍整理情緒,拎著一包東西走了進去。
門本來是大開著的,裡面住了四個病人,一個年輕的,就是宋輝,其餘都是上了年紀的老頭。
察覺到有人進來,年輕人本能地抬頭往門口看去。
年輕人面色慘白,兩邊腮幫子刀削一般凹陷,不過精神狀況還算良好。
辜楊一眼就斷定此人正是宋輝。
露出微笑,走上前去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招呼道:
“哥們,看你今天的狀態挺不錯嘛!”
宋輝一臉蒙逼,有些疚責,又有些詫異。
“請問你,你......你找誰?”
他壓根兒不認識眼前這個帥氣小夥,以為對方認錯人了。
更何況,他的手裡居然拎著一罐‘麥乳精’。
麥乳精,在市場上的價格一罐至少要40-50元,在這個年代,只有有錢人才能消費的起,窮人,甚至都沒見過。
“這麼奢侈的東西,他真的是來看我的嗎?”
此外,對方另一隻手中還拎著一籃雞蛋,滿滿的一籃,有三四十個,每個按2毛錢算,至少有六七塊錢。
“這麼貴重的東西,他......他真的是來看我的嗎?”
“我......我有這麼個闊親戚?”
“不,他一定是認錯人了!”
回頭看了看病友,他們卻都無動於衷,看熱鬧似的看著自己,臉上難掩歆羨。
顯然,這個人也不是來看他們的。
那他究竟是......宋輝一頭霧水。
然而......
辜楊卻笑著解釋道:“對啊,我就是來看你的。”
宋輝:“???”
仍舊一臉蒙逼。
辜楊察言觀色,呵呵笑著繼續解釋:“你肯定不認識我,可是我認識你啊,你叫宋輝,做快遞的,你還經常給我送快遞來著。”
這個藉口,他來的路上就想好了。
沒想到宋輝愣了良久,還是信了。
畢竟做快遞的,每天都要接觸幾百上千個客戶,記不住辜楊也實屬正常。
當然還是因為辜楊手中的禮物把他嚇到了。
他覺得自己何德何能,會值得有人拿如此珍貴的禮物來看他。
既然已經確認,也就沒必要再懷疑人家,畢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許是難為情,宋輝竟忍不住眼眶溼潤。
抓過辜楊的手,激動道:“兄弟,謝謝你,謝謝你來看我。”
“謝什麼,你幫我送快遞,現在生病了,我來看看你,理所應當的嘛。”
“可是你拿這麼多貴重的東西......”
嘴裡說著,眼角瞬間飈出兩行熱淚。
辜楊有些不知所措,又很震驚,他頭一回看到一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哭泣。
不過想到這有可能是作為病人一貫的脆弱吧。
辜楊記得自己的外婆當年患病即將離開人世前,逢人就會哭。
於是急忙安慰道:“哥,別這樣,對你身體不好。”
但宋輝毫不在乎,許是對方的誠意讓他感動,許是有些事在心裡憋了很久無處宣洩,竟對著辜楊滔滔不絕地講述了起來。
......
聽完宋輝的傾訴。
辜楊才知道,原來他的父母早逝,自己孑然一身,唯一的幾個親戚在幾周之前來看他,結果一天沒待就走了。
諷刺的是,病房裡的其他病友,人家幾乎每天都有很多親戚朋友來看望。
他雖然在做快遞,可是自從生病之後,除了幾個老員工來看外,再沒有一個人來。
快遞網點老闆周喜金,他的上級知道了也沒來看望他,連一句問候的話也沒有。
不僅如此,周喜金還趁機將他的快遞站點收回,高價承包給了下一個承包商。
“還有這種事!”
辜楊聽了很是氣不平。
“沒辦法啊!”
宋輝黯然道:“我一個人,身邊也沒個幫手,當時去找過周喜金,可是人家直接來一句,你去法院告我啊!
“然後你說我告還是不告?”
“告啊!”辜楊激動地道。
宋輝冷笑一聲:“是的,我也很想告,可是我沒證據,當然,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快遞行業的規則,老闆跟你下級站點籤合同,一般都是利於他們的。
“當初我接手韻美快遞做的時候,生意非常差,而且區域分散,很不好送貨,而且經常被客戶投訴,被上級罰款,確實一開始非常難做,我都懷疑我被周喜金騙了。
“可是我這個人很要強,越是難做,我越是想把它做好。
“就這樣,我咬著牙堅持了下來,經過幾年的打拼,我終於熬出頭了,我把韻美快遞做到了全縣城第一,生意火爆的時候我請過五個員工。
“我把我的片區快遞,做的價值翻了幾十倍,由一開始沒人敢接手,到現在人人眼饞搶著要。
“說實話,前幾年我真的沒賺到什麼錢,因為我要一直克服各種困難,外加總部毫無人情味的濫扣濫罰,我確實沒賺到錢。
“可是現在我,開始要賺錢了,付出那麼多終於要得到回報了時,今年的二月份,我不幸查出了胃癌。
“當時我整個人都崩潰了。”
辜楊趁機插入一句:“是因為吃飯不及時嗎?”
他知道做快遞的,一般都很難做到寢食平衡,不是來不及吃飯,就是壓根沒有休息的時間。
總之一天到晚,作息都是亂的。
忙的時候像打仗,一天吃一頓都很正常。
宋輝苦笑道:“是的,我就是因為做快遞吃飯不及時造成的,你想想看,我這都連續好幾年了,幾乎每天都是飢一頓飽一頓,不得病都不正常,何況我又不是鐵打的。
“也就是在這時候,周喜金不讓我做快遞了。
“當然我也知道,他其實早就在給我打這個算盤了,因為接手的承包商在我生意最火爆的時候問過我要不要轉讓。
“當時我沒太在意,以為對方僅僅這是眼紅,沒想到,僅隔半年不到,我的快遞就被他接手做了。
“他繞開了我直接跟周喜金籤的合同。”
辜楊:“那這也太......狗日了吧。”
本來他只是想了解真相,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代入了進去。
宋輝:“沒辦法,上級網點就是這樣壓榨下級站點的,可能......這就是我的命吧,幾年前我算過命,算命的看了我的手相說我命中犯小人。”
辜楊被宋輝的話氣得胃疼。
甚至感到宋輝有些懦弱。
咬著牙,總結似的把宋輝的話重複了一遍。
“就是說,你辛辛苦苦從韻美快遞最艱難的時刻接手做起,過程中你沒賺到錢,卻一直堅持把快遞業務量做起來,人氣做旺,眼看著馬上就要回血大賺一筆,這時候你的上級老闆因為眼紅貪婪,想踢掉你?
“並且,為此你還患上了癌症,賠上了你的大好青春?”
宋輝:“可以這麼說吧,反正都已經結束了。”
說完微微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臉不甘地補充道:
“其實周喜金踢掉我並不是我生病的緣故,主要是因為他想再撈一大筆轉讓費,這個人我早就把他看透了。”
辜楊:“......”
沉默了許久,辜楊終於開口道:
“那你要去找他啊!大不了直接去法院告,你是在維護你的正當權益,怕什麼?”
宋輝苦笑一聲,道:“我找過了,沒用的,周喜金當時還想找社會上的混混打我呢,我去法院告他肯定不行,我說過,我的合同全部是利於他的,當然我當時也罷過工,可是......”
他露出一言難盡的樣子。
辜楊再次沉默。
房間內瀰漫著消毒藥水味,以及類似死屍一般的腐臭味兒,兩種味道相互混雜,格外濃烈。
嗅覺稍稍敏感的人可能連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儘管如此。
辜楊還是強打精神忍耐著。
一切都只是為了瞭解真相。
越是深入,辜楊頭腦越是興奮,早已經忽略了房間內的一切不適。
剛剛他們激烈地聊了半天,同室的其他病人卻都似乎沒有引起絲毫注意,他們仍舊一如既往地仰躺在床上,時而看看天花板,時而看向窗外的冰天雪地,眼睛裡充滿絕望。
沉默了片刻。
宋輝似是想到了什麼,急忙轉悲為喜,佯笑道:
“好啦,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都不打算追究了,再提也沒有意義,不過謝謝你來看我,這些年,我遇到了那麼多客戶,其中認識的人也不在少數,卻唯獨你我不認識,但是你卻來看我,看我也就好了,還拿那麼多貴重的東西,謝謝你......你叫什麼?讓我記住你的名字。”
辜楊:“不,不用謝,我叫辜楊。”
宋輝:“辜楊,好,你是個好人,要是全世界人都像你一樣就好了。”
隨後,辜楊也不知該說什麼。
這樣的奉承,也是出於真心,也許只是奉承,但在此刻也無足輕重。
隨後便是,
憤怒,壓抑,無奈,同情......
一時間,這種種糟糕情愫竟使辜楊的心情無比沉重。
他能深深感受到對方的心。
那顆心,已經荒蕪了。
病房裡,辜楊沒有多待。
一來是空氣質量實在糟糕,二來也是不能多待,一旦引起宋輝的懷疑就不太好了。
隨後,辜楊跟宋輝客氣道別。
宋輝看起來萬般不捨,對辜楊露出非常感激的表情。
辜楊:“放心吧,我隔天還會來看你的。”
宋輝沉默著點點頭。
眼睛裡早已經汪滿了淚水。
最後一刻,他袒露心聲道:“辜楊,你是第一個知道我故事的人,謝謝你傾聽我,我宋輝,就算死也瞑目了。”
辜楊聽得有些瘮的慌,但還是勉強流露出微笑。
轉身離去的那一刻,眼中的餘光掃到了宋輝。
那一刻,他的臉上又掛上了幾抹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