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駙馬回來了!”
林長安猛地從貴妃軟榻上站了起來,蘇昱之自從領了皇命下江南後她便再也沒有他的音訊,只能靠著暗中跟隨的暗衛傳來的一點訊息聊以安慰。
眼下駙馬終於從江南迴來,她當即也顧不上繡了一半的鴛鴦戲水荷包,坐到妝鏡前細細打量自已。
“這顏色可以嗎?”
“這顏色極襯殿下。”
“本宮的氣色如何?”
“奴婢再為殿下上一些唇脂。”
一切都準備妥當後林長安又突然停下了向外奔去的步子,“把那隻簪子簪上,就是駙馬在生辰宴送給本宮的那支。”
一支青白玉竹節簪很快出現在她烏黑的髮髻上,在金飾繁複的點綴之中一支玉簪的存在尤為顯眼,卻將林長安襯托得如同清水芙蓉一般,於富貴之中卻不媚俗。
公主府前已經聚起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深紫色衣裳的中年婦人,那是蘇昱之的母親,鄭氏。
鄭氏見林長安來了只是輕輕喊了一聲“公主”,沒有上前迎接也沒有福身行禮,這都是她特許的。
剛剛嫁到蘇家來的時候感念鄭氏一個寡婦將蘇昱之帶大不易,她便免了鄭氏應有的問安。
後來成親沒多久她便曾下令不允駙馬納妾,鄭氏得知後直接跪在了她的院門前,婆媳兩人鬧得不歡而散後林長安出於某種補償心理,也是害怕駙馬生氣,便又下旨鄭氏見到公主時可以不用行禮。
這樣的旨意慢慢變成了習慣延續到了今天,鄭氏臉上表情冷冷的,林長安也沒有功夫追究什麼,因為一陣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和車轍聲混合著傳入府前眾人的耳裡。
所有人都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林長安的臉也重新揚起了笑容。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那個坐在馬背上向他們而來的人影也映入了眾人眼簾,劍眉星目、體態挺拔、英姿俊朗,是慶國長公主的駙馬,蘇旻(min)。
蘇旻的馬匹和身後的侍從紛紛在府前停了下來,林長安想上去迎接卻被鄭氏搶了先,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幾個婢女將正在深情擁抱的母子圍了個嚴嚴實實,林長安根本找不到空隙上前。
她按住了身旁憤憤不平想要上前教訓這幾個婢女的侍女春水的手,搖搖頭:“不要在駙馬回府的日子惹了大家不快。”
春水不甘的站回了林長安身後後她才挑起一雙含情目望著正處於人群中心的蘇旻:“昱之。”
蘇旻抬起頭:“公主。”禮貌但冷淡,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君臣,更沒有注意到那隻特意為他而簪的玉簪。
不知道蘇旻對鄭氏說了些什麼她臉上帶著笑意退了開來,讓兒子朝著他的妻子走了過來。
“昱之,一路還好嗎,可有遇到什麼危險或是什麼有趣兒的見聞?”
“稟殿下,臣一路安好,只另有一不情之請。”
林長安刻意忽略掉駙馬生份的應答,笑著扶他:“夫妻之間說什麼不情之請,有什麼事你直接——”
剛剛跟在馬匹身後的馬車簾子終於被撩了起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也堵住了她未盡的話語。
是駙馬的表妹,鄭曉蓮,也是鄭氏在公主與駙馬大婚後沒多久就想抬進門的妾室,是她心中一直中意的兒媳婦。
林長安望向了駙馬,想從他的眼神或者表情裡得到一些解釋或是更多的情緒,但蘇旻還是如同幾乎每一次面對她時的那樣,一張臉上只有冷漠和客氣,是在面對她的父皇時都不會有的冷漠。
沒有更多的反應時間,鄭曉蓮很快就走上前來向她見禮,不同於鄭氏有些敷衍的頷首禮,她一下了馬車便作勢要跪。
剛與蘇旻成婚時她不但免了鄭氏的問安與大禮,同樣的愛屋及烏免了自小就被鄭氏養在身邊的鄭曉蓮的禮,她愛蘇旻,自然也願意愛護他的家人。
只是鄭曉蓮即使被免了大禮也總會不顧旨意,每當面見公主時便要行下跪叩首禮,只是每次都會被林長安攔下來。
久而久之連不關心後宅事的駙馬都會多問兩句表妹在公主府上住的可習慣,有沒有什麼不自在的地方。
這次林長安不打算攔了,她看著穿著桃粉色長衫的女子在她的面前俯下身去,然後結結實實跪到了地上。
空氣彷彿凝滯了一瞬間,鄭氏和蘇旻都將目光轉向了正理所當然受著這一拜的林長安。
蘇旻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麼情緒只是多了些微不可查的困惑,而鄭氏眼中的不滿幾乎快要化為實質射向她。
所有人都在為這個很符合綱常禮制的場景大感震驚,但這樣的震驚反而有一種荒謬感,不合常理的行為持續了太久,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快忘了眼下這樣的場景才是正常的。
這一刻蘇家的眾人才想起來,這不止是他們的蘇家主母,更是被先帝捧在掌心長大的慶國長公主。
原本準備上前去攙扶的丫鬟停住了腳步立在鄭氏身後,想開口說些什麼的老嬤嬤也不情不願的閉了嘴。
即使是被如今的帝王提防疏離的長公主,也是天潢貴胄,不是他們這些奴才得罪得起的,主子的事情還是讓主子自已解決吧。
就在氣氛越來越糟糕的時候地上的鄭曉蓮終於叩首起身,鄭氏一臉心疼的迎了上去幫她拍拍外衫上的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了幾眼林長安,最後還是心疼的摸摸侄女的臉,忍不住開口道:“我可憐的蓮兒啊,在夫家過得不好回孃家怕是也不好過,看這一路風塵僕僕的憔悴了不少,真可憐見兒的,放心,以後姑母一定護著你不受委屈了,要有人不待見你咱們不見就是了。”
指向性極其明顯,話裡話外都意有所指。
倒是鄭曉蓮臉上看不出一絲憤恨的情緒,恭恭敬敬低垂著頭,還拉拉鄭氏的袖子示意她別說了,周圍的婢女奴僕們心下對鄭曉蓮的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少,都覺得至少這是個知分寸的。
只有公主府幾個心腹對她這幅作態都有些暗戳戳的犯惡心。
春水悄聲的唾了一聲:“我呸,還孃家呢,公主府什麼時候成了他們鄭家的孃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