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頭看著為她遮擋住刺眼陽光的少年,帶著笑意低語幾句將少年逗得面紅耳赤卻又極為包容的仍然聽她繼續說,兩人間分明隔得不算近但曖昧的氣氛分明在來回流轉,讓路過的人都不禁為之一笑,感嘆年少時感情的美好。
蘇旻心頭不禁湧起夾雜著恐慌的憤怒,他從不覺得除了他還有誰有資格與她比肩。
他快步走上前便聽到了林長安在喚著那少年“表哥”。
當即大腦的理智被嫉妒佔據的快要發瘋,猛地穿插進兩人之間,將原本還應和著少女嬌俏喊聲的人驚得下意識後退一步。
蘇旻不屑嗤笑一聲,被嚇了一跳的文竹反應過來了也有些羞愧,但他很快平息了慌亂恢復了溫和:“原來是蘇大人。”
“方才聽著殿下在叫表哥,我還想著皇后娘娘什麼時候有了個侄兒,卻不曾想原來是小侯爺?”他說著還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帶著刻意的緩慢:“原來小侯爺竟然也算是陛下與娘娘的侄兒?”
文竹聽到這句話也不免有些尷尬,他的祖母是當今皇太后的親妹,但皇太后卻並非聖上親母,被蘇旻這麼一說倒顯得他沒有自知之明刻意攀附皇權了。
林長安也瞥見了文竹有些尷尬的表情,當即伸出腳踹了一下蘇旻的小腿,淺綠色的外裳上印上了黑黑的腳印,蘇旻連忙轉身躬腰柔聲問道:“怎麼了,殿下可是嫌吵鬧想離開這兒了?”
林長安不耐煩的皺眉:“論起輩分關係子煦無論如何也能稱得上是我表哥,怎麼,蘇大人不僅要管皇孫的學業還要管宗親的資格嗎?”
被林長安當著文竹的面下了臉,蘇旻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在聽到她稱他為“子煦”時這一瞬的僵硬徹底被凝固凍結,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底翻湧著無法剋制的戾氣,他垂下眼簾遮擋住眼中的情緒,將原本筆直的腰背彎的更低了:“殿下說的是,是昱之逾越了。”
林長安看著他的臉就覺得心煩,當即起身要和文竹一起離開,但兩人一步都還沒邁出區他便跟了上來,同樣擠在二人中間,肩膀貼著肩膀使得兩人不得不各自隔開了一些為他讓了位置。
“殿下與小侯爺既然要一同出遊不若也加我一個吧,孤男寡女獨自上街難免有閒言碎語,對小侯爺和殿下怕是都不好。”
文竹感激的點點頭:“蘇大人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全了,若是傳出什麼對長安不利的傳聞便是我之過錯了。”
蘇旻猛地轉過頭,黑黝黝的瞳孔與文竹對上,文竹被其中的陰翳驚得心中一寒,定睛看去時那雙黑瞳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只有冷漠,彷彿在看一個死物的“冷漠”。
剛剛自已大概是看錯了,蘇旻一向以好脾性和寬和的性子著稱,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眼神。
而林長安已經在一小攤販前停了下來,這攤中賣的是糖葫蘆和糖畫。
“要兩個糖畫,就照著我和他的樣子各做一個吧。”林長安按住了準備付錢的文竹,自已取出了春水準備的錢袋。
兩個小人形狀的糖畫很快做好了,文竹正準備伸手去拿自已的那個卻被林長安遞上了另一個,是她的小人形象,“糖畫當然要交換著吃,吃自已的有什麼意思。”
她承認自已是故意的,蘇旻不是說喜歡她嗎,她偏偏要戳他心窩子,再說了喜歡她的話無論怎樣都會理解支援她的一切作為的吧。
她拿著“少年郎”的糖畫輕輕咬了一口才像剛剛想起來似的:“我都忘了蘇大人也在此處了,要不要給蘇大人也做一個糖畫?”
蘇旻正想答應卻又聽她道:“我竟然忘了蘇大人和我們這種只知貪圖享樂賞玩寶物的宗親世家不一樣,一定是看不上這玩樂的小東西的,我們還是走吧。”
蘇旻剛下意識要反駁時卻被回憶猛地擊中,這話是他前世對林長安說過的。
那時林長安總希望他能多陪陪她,但朝中鬥爭正激烈,小皇帝的皇位搖搖欲墜,作為掌握王朝兵權的長公主正是眾矢之的的存在。
他氣惱她如此不知如何護好自已更焦急她竟絲毫不為她自已的前程謀劃,竟還有閒心邀他一同踏青跑馬,當即冷了臉帶著怒火拒絕道:“微臣不似殿下生來便是天家貴胄世家之子,對殿下在如今境況中仍然這般只知貪圖享樂、賞玩寶物的行徑不敢苟同,萬望殿下自重。”
他一直記得她那一日的表情,是不可置信與受傷,道歉的話已經擠到了嘴邊又被他嚥了回去,她不能再一直生活在自已的蠶蛹中了,她現在需要做的是培植勢力舉起兵權讓朝中各懷異心之人閉上嘴。
但這一世的林長安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彷彿意有所指、彷彿心有芥蒂。
不,這一定是個巧合,一定是他太敏感太多疑了,是他對她太強烈的感情讓他胡思亂想,其實這就是隨口的一句話不是嗎?
他看著已經被文竹吃掉了一半的“林長安”小糖畫,“小侯爺還當真敢吃這小糖畫,竟也不怕落得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分明是開玩笑的一句話,但從蘇旻嘴裡說出來文竹總覺得是在陰森森的威脅他,沒由來的就讓他生起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時辰也不早了,小侯爺難道還不去找侯爺和夫人嗎,他們待會兒恐怕要著急了,還得派家丁在這大街上四處尋找小侯爺。”
文竹是老來子,整個侯府上下都將他捧在掌心,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但蘇旻此刻在林長安面前這麼說卻讓他的臉有些發熱,他並不想讓林長安覺得他就像蘇旻說的那樣還是個沒斷奶的小孩。
但他也無力反駁什麼,只能按下心中不悅。
三人在公主府的馬車前告了別,文竹依依不捨的朝她揮手,得了她改日來府中的邀請後才歡喜的離開,連漸漸遠去的背影都看得出來他的喜悅。
蘇旻酸溜溜開口道:“殿下如此捨不得這小侯爺嗎,已經沒有影了怎的還在這看著。”
和他溫柔的聲線不同,低沉的嗓音彷彿換了一個人般,任誰來也聽不出來這才是那個光風霽月的蘇大人的真實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