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夜來臨的時刻,我找不到我的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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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月光是霜白色的,連同烏鳴山聳立的雪松一同墜入碧色的湖面,
宋寒眼裡洇染了河面潮溼的水汽,江泠的話像風一樣吹起自已的心瀾,
這一次分別之後是否真的會再次相見,誰也不能保證,可是除了接受分離,他又能怎麼做呢,
於是,他只能含淚點頭,溫潤的聲音也變得哽咽:
“好,你一定要記得”,
風揚起兩人纏綿的衣角,江泠輕輕點頭。
離開烏鳴山的時候,夜還很長,
江泠跟著宋寒來到了一家陶藝工作室,
抬頭望著眼前棕色的木牌,江泠眼裡閃過疑惑,好奇地問:
“這就是你要約會的地點?”,
宋寒像是不喜歡她疏離的稱呼,委屈地糾正她:
“是我們要約會的地方”,
江泠不想理他,宋寒總是會糾結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這讓她很無奈。
沉默中,宋寒已經牽起她的手,輕輕推開了門,
工作室裡坐著一個清瘦的長髮男人,兩人進來的時候他正帶著手套抹著泥罐,門響起晃動的聲音,
他抬頭看到宋寒牽著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清長的眼睛閃過一絲八卦的笑意,
將滿是陶泥的手套摘下,笑著走到兩人的面前和少年寒暄:
“宋寒,好久沒看見你了”,
隨即看了一眼清秀的少女,又裝作疑惑的樣子問他:
“這是?”,
看出好友眼裡的揶揄,宋寒彎起眉眼抬手拍在他瘦削的肩膀上,
手用力地掐著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亂說話,臉上卻是和沐的笑:
“我朋友”,
不等男人回應,宋寒放下手,側身和江泠介紹起男人:
“他叫齊安,是這家店的老闆”,
江泠看著穿著黑毛衣戴著棕色圍裙的男人,禮貌地彎起眉眼打招呼:
“你好”,
看著乖巧的江泠,齊安識相地沒有過多玩笑,讓他們自已忙去了:
“你好,宋寒對這裡很熟悉,你們隨意吧”,
然後宋寒牽著江泠來到了製作區,彎著眉眼輕聲和她說:
“你說我們一定會再次相見,那可不可以做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小陶人”,
說著眼眸裡又晦暗下來,委屈地說:
“雖然曾經做過那樣的夢,可我還是沒有見過你現在的樣子,”
他眼眸又變得溼漉漉的,語氣不自覺地帶著撒嬌的意味:
“所以送我一個和你一樣的小陶人,就當作告別的禮物好嗎”,
其實,江泠早就已經準備好告別的禮物,但是宋寒低聲委屈的模樣,
讓江泠的心霎時間融化成一池溫熱的春潮,於是她笑著應允。
陶藝室裡橘黃色的暖燈盪漾著溫情的光暈,兩人的身影在白色的牆上相依,
微風捲起屋簷的銅藝風鈴,在灰暗的夜裡響起“叮鈴”的告別曲。
在回家屬院的路上,江泠像是困了,緩緩靠在宋寒的肩上,
“到了不要忘記叫醒我”,聲音像是一隻迷糊的小貓咪輕軟地低吟著,
說完,江泠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痛意。
安靜的車窗裡,感受到肩膀上的溫熱,眼淚順著少年的眼尾無聲地滑落,
窗外的夜不再像初見時那麼冷,兩側的銀杏樹早已冒出嫩綠的新芽,
空氣中隱約瀰漫著一股春天泥土的氣味,如果細心發現,春夜已經來臨。
向來對春天氣息非常敏銳的少年,此刻卻沉浸在去歲寒冷又短暫的冬季。
車開得很慢,但是又很快,銀杏路到了。
月亮此時被烏雲沉沉地遮住,宋寒抬頭,早已看不到那一抹霜白色的身影,
和葉璇告別,車很快地也離開了這一條空蕩的銀杏大道。
回去的路上,李助理看著後座籠罩著一身濃郁悲傷的宋寒,
狹長的眼閃過一絲不解,明明這兩人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試圖安慰這個難過的少年,李助理醇厚的聲音在車裡響起:
“小寒,談戀愛男生一定要主動一些,你們是不是有了什麼矛盾,我們回去說開就好了”,
“謝謝李叔,我們回去吧”,
於是車輪繼續滑過青石板路,在銀杏大道上一路飛馳。
青春是一首寫滿離別的散文詩,這一年春天宋寒註定要和江泠分別
因為高考,他也註定要和安城分別。
在宋寒離開安城之前,葉璇來找過一次他,
昏暗的路燈下,葉璇將手裡江泠留下的禮物交給他:
“這是江泠姐留下的,她讓我交給你”,
自從上次分別,江泠姐再也沒有從自已的身體裡醒過來,
這一個冬天的相遇,就好像是短暫的一場夢。
這時候的宋寒已經沒有那麼難過,少年在心裡默默堅信著,
只要月亮升起,自已就一定會和她再次相遇,
所以接過葉璇手裡的禮物,宋寒還笑著安慰難過的葉璇:
“不要難過,我相信只要我們還想她,她就永遠存在我們的心裡”,
葉璇還是難過:“真的嗎”,
想起遙遠的雲城,宋寒繼續低聲安慰著:
“嗯,也許江泠現在已經回到雲城,等她長大了就會想起我們”,
宋寒安慰的話讓葉璇驀然想起,現在的江泠也才2歲多一點,
想起這個事情,葉璇情不自禁地笑著調侃:
“也許,下一次見面,江泠姐還要叫我姐姐呢”,
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一次又變成宋寒難過了,
下一次見面,宋寒早已變成了宋叔叔,真是好可怕的年齡差,
於是這一刻,18歲的少年恍惚中覺得已經老了。
宋寒的沉默讓葉璇也立馬反應過來,自已好像說錯話了,
但是一想到以後這兩人的年齡差,葉璇默默在心裡偷笑,心裡也不再沉悶了。
和葉璇分別後,宋寒還沉浸在年齡差的憂傷裡,
路過客廳的時候,望向坐在沙發上的自已40多歲的爸爸,
宋爸看起來還算儒雅年輕,可眼尾還是多了幾抹深沉的皺紋,
還有可能是因為宋爸需要經常應酬,他的腹部已經微微上揚,
真是太可怕了,宋寒清澈的眼眸不自覺地驚慌起來,
搖著頭上樓的少年,在心裡默默地警告自已不要像宋爸那樣過於疏懶。
宋爸看著兒子一系列奇怪的反應,儒雅板正的臉浮現疑惑的神色,心裡卻開始嘀咕起來:
什麼意思,他為什麼還要看我的肚子,
難道他嫌棄自已的爸爸有啤酒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