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塔爾在警署周圍部署警力時,天上的日頭已經漸中。
這會兒正是吃午飯的點,鎮子上的各家小飯館裡都是人滿為患。
去飯館裡吃飯這樣的好事,阿麗亞家是沒有的,因為那樣太奢侈了。
在自家簡陋的小院裡,阿麗亞和鬱延面對面坐著,吃著碗盤裡的咖哩土豆飯。
被咖哩染成金黃色的土豆、青豆以及胡蘿蔔,均勻的撲在潔白的大米飯上,看上去十分誘人。
因為入鄉隨俗,鬱延只得用手抓著攪拌均勻後的米飯往嘴裡送,吃得嘴角泛出了金黃色。
“拉麗,吃慢一點,沒人和你搶,鍋裡還有剩的咖哩飯呢。”
阿麗亞的話,令鬱延不得不放慢了抓飯的速度,開始慢條斯理的吃著。
只是……這手抓飯,吃得越慢,她的手就越黏糊啊!
完了,等她今天吃完飯,這手註定又是被咖哩醃入味的一天。
一頓中飯吃完後,鬱延主動包攬了洗碗盤收拾廚房的活兒,心裡想著的卻是等會兒要把鍋裡剩的咖哩飯,抽空給地窖裡的拉娜送去。
今天上午她已經去警署蒐集過一波證據了,那些東西也都交給了扎哈爾。
只要對方夠給力,應該能讓杜桑比關進去,一時半會出不來。
但要連塔爾一起扳倒,可能到時候還得拉娜親自出面作證。
如果能把這些為禍一方的首惡除掉,拉娜就不用再躲在陰暗的地窖裡了,工廠裡的那些女工們,以後的日子應該也能好過一些了……
廚房中,鬱延漫不經心的洗著碗碟,心裡則想著許多事情。
阿麗亞吃完中飯便出去幹活了。
她最近接了個臨時幫人洗衣服打掃衛生的活兒,一天忙活下來還是能掙點小錢的。
拉吉等人則是去了鎮上的一處新開工的工地,說是要建高樓,那裡管兩餐飯,給的錢比工廠還多些。
當午後的陽光火辣辣的照進院子裡時,坐在陰涼處的石板上的鬱延,正在全神貫注的檢視自己的屬性面板。
“讓我來看看當前任務更新了沒……”
“嗯,當前任務:收集犯人名單(8/10),收集案件證據(已完成),保護扎哈爾(已完成),前往婆羅鎮(已完成)、尋找拉娜(已完成),查出真相(已完成)、保護拉娜(已完成)、將真相轉告他人(已完成)、任務完成度7/10。
能量值的話,到手10點。”
看完這些資訊後,鬱延心念一動,將那10點能量值加在了精神值上,讓這一行的數值一下子變成了“14”。
加點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她能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又變強了一些。
原本的她只能在院子大小的範圍內,近距離對別人的大腦波動造成干擾,但現在,這個範圍擴大了一些,影響力也強了不少。
就比如此刻,鬱延目光緊盯著腳下的一隻螞蟻,用念力“告訴”對方向左轉,然後再向右轉,結果這隻螞蟻完全照做,十分聽話。
不僅如此,當她嘗試將自己的一絲絲意念注入螞蟻體內時,腦海自然而然的出現了對方此刻的多重視角,那是螞蟻眼前所呈現的世界。
鑽研了一會兒新能力後,鬱延隨即起身,伸展了一下腰和腿,打算去完成新收到的任務。
“收集犯人名單,那就要找當事人詢問了。嗯,可以先去一趟拉娜那裡,然後再去一趟德美陶瓷廠,最後再去警署,就這樣安排吧!”
鬱延向來是個行動派,她打定主意後便立即開始執行自己的計劃。
因著精神值有所提高,這個新任務對她而言難度相當於降低了一些。
等到她從警署裡離開時,手中已經有了一份十分完整的犯人名單,但凡是參與進先前那起案件的人,都在名單之上。
為了以防萬一,鬱延還特意檢視了一下面板,上面的最新任務已經更新為“控制塔爾,不要殺人(9-10)”。
咦?這次是最後兩個任務一起釋出了嗎?
已經悄無聲息離開警署大院的鬱延,回頭看了入口處的那扇大門,結果發現連看門的警員都不見了。
而在大門外面,整整停了五輛她先前沒看到的黑色轎車。
“難道在我搜集名單的時候,警署裡來了什麼重量級人物嗎?”
鬱延思考了片刻,決定再進去探一探情況。
她將自己得到的那份名單貼身藏好。
為了以防萬一,將自己新得到的5點能量值,加在了體力值上,讓對方從“1”變成了“6”。
“嗯,沒錯,還是個位數。”
不過幾息工夫,她的人影已消失在了原地。
一個剛好從警署旁邊路過的人,隱約看到前方有人,定睛一看時發現根本沒人,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只當自己是眼花了。
警局大樓,警長辦公室。
看著扎哈爾當著一眾保鏢的面,拿出的那一份份檔案、一份份證物,塔爾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好幾下。
“……這份證物,是殺人時的兇器,上面沾著指紋,可以提取指紋找出兇手。我想兇手是誰,警長再清楚不過。”
“還有這份屍檢報告,能夠證明死者生前遭遇過性侵害,其體內殘留的液體經DNA檢驗,可以確認有杜桑比和警長你的DNA殘留。”
“警長,對於這些證物,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哦,對了,我手裡還有杜桑比自己承認罪行的錄音,還有之前那起殺人案的證人,同樣也是殺人未遂案的受害者,你需要我再一一向你展示嗎?”
被扎哈爾和他家族派來的保鏢們包圍的塔爾,搖了搖道,“不用了。”
見塔爾終於不再掙扎了,扎哈爾心中略鬆了一口氣。
不枉自己的家族緊急派人過來支援他,不然他還真沒自信一個人鬥倒眼前之人,畢竟整個警署都聽對方的。而眼下,那些警員們都乖乖的待在樓下的會議大廳裡,被自己的人集中看管起來。
他正色道,“塔爾,現在證據都在這裡了,你自己認罪自首吧。”
塔爾,這位素來在底層民眾面前趾高氣昂的警長,在認清了當下的形勢後,放下了昔日的架子,低聲下氣的哀求起了眼前的這位年輕人。
沒辦法,勢比人強,該低頭時要低頭的。
“扎哈爾,看在你剛來時,我那麼照顧你的份上,你就放過我一馬吧。杜桑比才是元兇,我可以幫你指證他,轉做汙點證人……”
“我放你一馬?那誰能放那些無辜死去的女孩們一馬?
她們在被你們糟蹋的時候,難道沒有向你們求饒過嗎?
在被你們殺死之前,她們難道沒有向你們苦苦哀求過嗎?
可你呢?你難道放過她們了嗎,你手下的那些人放過她們了嗎?!”
扎哈爾的怒火隨著話語傾瀉而出,猶如一把最鋒利的匕首,割開了塔爾臉上偽善的那層面具。
後者的嘴唇顫動了幾下,想說那些不過是些賤民,但話最終未曾說出口。
他心裡清楚,無論他接下來說什麼,眼前之人都不會放棄追究他的罪行的。
看著眼前這一圈虎視眈眈的保鏢裡,心知自己大勢已去的塔爾,心底驟然間生出了一股子惡念。
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悄無聲息的摸上了腰間的槍套,嘴上卻開口道,“好,我承認,這次是我輸了。扎哈爾,我可以答應你認罪,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就在扎哈爾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塔爾突然拔槍扣動扳機,對準前者的腦門“砰砰砰”接連射出三槍。
“只不過的是……我要你陪葬!”
伴隨著塔爾話音落下,他射出子彈的槍口還在冒著硝煙。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讓扎哈爾只來得伸手捂住頭部,而他身旁的那群保鏢們更是目瞪口呆。
沒有人想到塔爾會驟然發難,還是對著扎哈爾開槍,一切實在是發生的太快了,無人反應過來。
眼看著扎哈爾原地踉蹌了幾步後跌坐在地,手指縫間有鮮血溢位,眾人心中一片冰涼。
這……這是他們家族的少主,就這樣被人當著他們的面給槍殺了?!
就連塔爾也以為自己得逞了,他正要放聲大笑,可忽然間,彷彿冥冥中有股可怕的巨力直接掐住了他的喉嚨。
塔爾感到自己的喉嚨極度的難受,痛苦到說不出話,人完全呼吸不了。
可偏偏他再怎麼對脖子用力,也掰不開那隻看不見的魔鬼之手,只能任由對方越掐越緊。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似乎是自己用雙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塔爾,臉色一路漲到紅中發紫,眼球開始往外凸出,舌頭更是像一條死魚一樣伸在嘴外,眼看著人就要不行了。
然而在暗中出手的鬱延,最後一刻還是選擇了鬆手。
就在剛才,她的心裡確實動了殺念。
因為她對這個國家的法律實在是不信任。
像塔爾這樣的人渣,即便被定罪,很可能也不會被判處死刑,到時候進了監獄裡,也許蹲上一些年就會被放出來繼續禍害人。
有時候,法律並不會殺死這種人,反而是在保護這種人。
她承認,她是真的真的很想親手殺死這種人間渣滓。
可這樣一來,為了洩憤而殺人的她,和眼前為了私慾殺人的塔爾,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呢?
不過都是在踐踏人間的法律。
當鬱延散去意念後,壯漢體型的塔爾竟是直接癱倒在地,嘴裡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如同剛剛死裡逃生出來一般,臉上的驚懼之色仍未散去。
這時,先前跌坐下去的扎哈爾鬆開捂住額頭的手,他發現自己只是被子彈擦傷了一小塊頭皮,那三枚子彈一顆都沒射中要害。
眼見塔爾自己倒在了地上,他當即下令讓保鏢們將人捉住銬起來,手槍也要沒收起來,不然剛才的情況再來一次就太危險了。
忙著準備審問塔爾和杜桑比的扎哈爾,並不知道剛才的那三顆子彈其實都是衝著他的腦門去的。
若不是鬱延在暗中悄悄改變了三顆子彈的軌道,他很可能已經躺在地上永遠起不來了,哪能像現在這樣活奔亂跳?
見局面穩定,鬱延將那份完整的犯人名單放在了扎哈爾辦公室的桌子上,之後她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警署。
因為她有能遮蔽附近之人感知的能力,所以全程沒有人能發現她。
回到阿麗亞家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拉娜從地窖裡帶出到地面上,眼含微笑的告訴對方,“拉娜,從今天開始,你自由了。”
拉娜並不理解自家妹妹為什麼忽然將她帶到地面,又為何說些奇怪的話。
然而不等她多想,眼前這個俏生生站著的人,霎時間化作了一堆泡沫,漂浮在陽光之下。
每一個泡沫在破碎時,都閃爍七彩的光芒,美麗而又聖潔。
那一刻,拉娜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傳說中的美麗天國。
可她在回過神後,卻完全記不起來那個消失的人是誰,自己方才又是在同誰說話。
當扎哈爾傍晚時分上門來告知阿麗亞一家,先前的案子已經抓到全部兇手,作為人證的拉娜只需要錄個口供就行,接下來的日常生活也將一切如常。
聽到這話後,阿麗亞感動到落淚,抱住自己的女兒,兩人皆是嚎啕大哭。
那眼淚裡,藏著過往數不盡的委屈、恐懼,以及心酸與無奈。
哭泣之中,阿麗亞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個人,但細想時又記不起來了。
在她面前的扎哈爾也有同樣的感覺。
他似乎記得,阿麗亞家有兩個女兒?
不,不對,對方家裡一直就只有一個女兒才對。
不然當初對方也不會為了這個女兒,想辦法衝進警署裡求人幫忙找孩子。
是以扎哈爾將心頭升起了那一點點疑惑,重新壓了回去,只當是自己今天腦門受了傷,產生了些許奇怪的錯覺。
至於完成了任務被強制送離這個世界的鬱延,她並不知道在自己離開的那一刻,這個世界便抹掉了她留下來的痕跡。
不過即使她知道了,心中也不會太過在意。
因為她知道,在對她而言的那個真實的世界裡,還有著未知的生活在等待著她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