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我果然拿到了錢,我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
只是天色已晚,快下班的時候才到賬,陳科問了我一句,我跟他商量好,打算明天再給民工發工資。
晚上的時候,我回了家,內心有些興奮,來到萬有大廈的第一桶金就要到來了,我手上握有鉅額財富呢。
我推開家裡那扇門的時候,李若曦正在家裡坐著,她楚楚動人,只是神色憂思,面容凝重。
我淡而無味地問:“親子鑑定做了嗎?”
“做了。”她也跟我一樣的口氣淡淡應道。
我有些疑惑,“什麼時候做的?”
“前幾天。”
“是做羊水鑑定DNA嗎?”
“對,”
“什麼時候出結果?”
“明天。”
太快了,我幾乎沒有心理準備,萬一真是我的,我跟周若若……
周若若的父親和母親肯定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有孩子的男人,因為這就等於讓她撫養我的孩子。
我的心頭一陣鬱悶和彷徨。
“明天嗎?”我呢喃地問道。
她抬眼凝視我表情,神色複雜地說道:“對。”
當天晚上,我思緒複雜,寢食難安,直到凌晨三四點才睡著,我始終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很多事情如同千絲萬縷一樣糾纏著,我一頭亂麻。
第二天,我來到工地的時候,發現陳科不在。
偌大的工地,居然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問旁邊一個助手:“看見包工頭陳科了嗎?”
他見我面前凝重,也凝重地回道:“沒有哦,凡哥,是今天發工資嗎?發生了什麼事?”
我搖頭,沉重道:“沒事,是今天發工資,但是我得先找到陳科。”
我到處尋找陳科找不到。
這個時候,我隱隱地感覺到有些不妙,世界彷彿變了一番模樣,沒有陳科,如何發工資?
既然陳科不在,我命令助手道:“召集所有工人,我要立刻發工資。”
“好的,我立刻就去。”助手匆匆跑出辦公室。
蘇富真的對我使用了什麼陰詭的計策了嗎?
我焦慮地坐下,找到了那些賬單,匆匆過目一遍,忽然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好像有些地方金額太大了。
一邊稽核資料賬單,一邊為陳科的不在而茫然思慮。
我在低頭反覆思考到底什麼地方可以讓蘇富對付我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什麼地方傳來警車聲。
我猛然抬頭,快步走到辦公室的視窗,有些慌亂地四顧,竟然見到了左側一輛警車哇哇大叫地駛進了工地。
我凝神一看,藍白相間閃爍著燈光,鳴笛聲十分熟悉,平時抓壞人的時候正是這種聲音。
果然是警車,它正鳴叫著向我的辦公室開過來。
我走出辦公室門口,所有民工都站在那裡等我發工資,很好奇地看著警車來臨這一幕。
我的茫然和不安更濃了,直到兩個穿著制服的中年男警察下車朝我走來的時候,我的頭腦中一條根深蒂固的兄弟不會背叛我的思想好像被打破了,一些細節瞬間湧入了我的腦海,我似乎想通了一切事情。
回想陳科的一切古怪異狀,我隱隱的感到是他,是陳科搞的鬼?為什麼會有警察過來?警察來這裡做什麼?
陳科,你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叛我?
陳科是蘇富的人?
怎麼會?他為什麼是蘇富的人?
我太小看蘇富了,高估了我自己,須知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走錯了這一步,信錯了陳科,就這樣被蘇富打入了萬丈深淵。
民工們紛紛往兩邊分散,留出一條路,警察穿過這條中間的路,盯著我朝我走來。
不出我所料,警察站在我面前,嚴肅地問道:“你是張凡對吧?”
我仍然愣怔在那裡,全然懵懵的,想不通。
“喂,我在問你話呢,你是不是張凡,回話。”他厲聲道。
“是,我是。”我難過不安地說道,內心此刻百感交集,太過苦澀,看警官的面相,就不懷好意。
“我是開發區警方經偵大隊的,我也姓張,有人舉報你貪汙公司公款,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說完,他拿出手銬,想銬住我。
我挪開雙手,駁斥道:“貪汙公款,不,我沒有,誰舉報我,貪汙了什麼,貪汙了多少?”
我的表情非常的無辜和無助。
他見到我冤枉的表情,沒有任何同情,粗魯道:“回去你再問吧,人證物證俱在,你貪汙公款一百萬,請你別抗拒拘捕。”
“一百萬?”我驚駭地失聲而出。
這個數額我知道,屬於特別巨大,好像是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
“冤枉啊,警官,我冤枉,你不能冤枉好人吶。”我的心裡在落淚。
“冤不冤枉按照證據說話,證據不充分是入不了你的罪的,請放心。”
“放心?”我嗤笑一聲,這世上,有多少逍遙法外的罪犯,有多少蒙冤入獄的好人,有多少為了交差隨意抓了一個替罪羊草草了事的警官,有多少收受賄賂的法官……
這個世界既沒有公平,也沒有法律,只有強弱,在強者心目中,法律如同兒戲一樣可笑,不過是一種玩弄權術的遊戲規則而已,蘇富辦得到吧?
我的心沉入了湖底,在湖底中奮力掙扎著求生,艱難地呼吸。
蘇富已經料好了每一步了嗎?既然他連我最好的兄弟陳科都能夠擺平,還有什麼是他不能捏造和誣陷的呢?
原來他真的早就對我採取了行動。
我掃視一圈眾目睽睽盯著我的民工,我此刻是萬眾矚目,心裡在落淚。
我被警察下鐐銬了,在眾目睽睽下,我上了警車,最後我掃視一圈民工們,陳科仍然沒有出現在工地上。
我在警車裡面心酸地苦笑,法律是弱小的,在強者心目中,法律到處充滿了漏洞可以鑽,可以撕裂,我真的要坐牢了嗎?
警車一路鳴笛,在車窗外許多人的注視中,我朝著那個地獄而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我當初應該放棄跟他鬥嗎?
為什麼在我答應周若若放棄跟他斗的時候,蘇富還不肯放過我呢?
他讓我飽受屈辱不止,還要先下手為強。蘇富,你太邪惡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陳科,你到底在哪,真的是你搞的鬼嗎?我不敢想。
還是黃思聰搞的鬼?
還是你們都在搞鬼?合謀一起陷害我,讓我鋃鐺入獄。
蘇富,一定是你,是你用金錢收買了陳科。
來到審訊室,我頹然地坐著,那蘇富肯定不會任由我隨意地反擊,他能讓我進來,就能讓我出不去。
警官就嚴肅地問了我一句話:“張凡,對於你貪汙公款一百萬,你承認嗎?”
我忙不迭地直搖頭:“不承認,你們說證據確鑿,人證物證,到底誰是人證,什麼是物證?”
警官的眼神就像鷹隼那樣盯著我,似乎想洞穿我的靈魂,想知道我有沒有撒謊。
他說道:“舉報者,是一個叫陳科的人,他是你的包工頭,沒錯吧?”
我的心一陣揪著痛,果然是他,我差點因為坐不穩而跌落在地。
我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對,他是怎麼舉報的?物證是什麼?”
“物證就是應付款項和實際付款不對等,相差了一百萬,圖紙賬單不是你稽核的嗎?”
我眉頭緊鎖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實際上應該付給工人的,跟萬有集團撥款的數額相差了有一百萬嗎?”
警察可能覺得我明知故問吧,他皺著眉頭直視我說道:“是的,你偷工減料,很多資料都不對,工人數量和材料的數量和金額也不對,這些不都是經由你稽核的嗎?你有這個責任,可是你卻簽名蓋章按了手指印,難道那一百萬不是落入了你的口袋嗎?”
“我……不是我算的,是陳科算的,他算錯了,是他算的,也是他讓我籤的名。”我儘量裝出全世界最真誠最激動的樣子辯解道。
警官見我這番模樣,略有動搖,問道:“你的意思是,你沒有參與稽核嗎?”
“對,我沒有稽核,我的頭撞到了,腦震盪,我可以證明這一點。陳科說他替我稽核,因為我信任他,全程都是他在稽核的。”我激動得手足無措,眼淚閃爍。
他目光炯炯地說道:“問題舉報你的不僅僅是陳科,還有別的工人以及黃思聰,你的領導說你稽核了不下三天。他們的說法都一致,全程都是你在稽核的,還有工人目睹你在桌案上稽核的一幕,你辦公室有攝像頭吧?陳科說,你稽核完畢以後就帶他去吃飯,吃完飯一路上你仍然在稽核,他停車以後,還拍下了你檢視圖紙的一幕。”
我震驚了,“什麼?那個混蛋,他們合起夥來弄我,純屬栽贓陷害,這難道不可能嗎警官?你能肯定他們說的是實話嗎?”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他也沒有生氣,只是沉聲說道:“別咆哮審訊室,你這是要找律師嗎?”
我穩定躁怒的情緒,心情沉痛地問:“你什麼意思啊?”
警官道:“我們會將證據呈遞給法官,你有沒有罪,證據是否充分,法官知道。”
我心裡如被利刃切割了一下,緩了一陣子,幽幽問道:“假如敗訴,我會被判刑多少年?”
警官面無表情地陳述道:“貪汙數額在二十萬元以上不滿三百萬元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條第一款規定的“數額巨大”,依法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我身形無力地一晃,徹底面如死灰了。
半晌後,我用祈求的語氣說道:“警官,請你們再去調查一番吧,不要人云亦云啊,難道人多就可以證明我有罪嗎?他們聯合起來弄我。”
警官毫不留情地說道:“我們會去調查的,不過你要做好敗訴的準備,因為大機率你會有罪。”
天吶,我心如刀割,我從未想過陳科會背叛我,更不可能會栽秧陷害我,但這卻是事實,到底為什麼呢?
難道說,真的是有錢能使磨推鬼?
難道說,從我踏入萬有集團的第一天起,這個陰謀就開始了嗎?
陳科幾時被他收買了?他被收買的時候,有猶豫過嗎?
黃思聰裝作謙謙君子,並且許諾徹底放權,先讓我放鬆警惕,實際上金絲眼鏡背後,他是笑裡藏刀。
蘇富肯定對我和陳科做了詳細調查,知道我相當信任他,一定最後會讓他稽核,只是讓我想不到的是,陳科他真的會為錢而動搖做人的基本原則嗎?
女人,兄弟,都在背叛我,呵呵……我心酸地苦笑。
警官審訊了半天,我就一口咬死,不是我稽核的,我不知道數額是多少,我沒有貪汙。
警察不得已,將我暫時關進了小黑屋,還說二十四小時之內會結案。
監獄有多難受,是個人都會明白,那種四面受困,與世隔絕,生無可戀,了無生趣的日子也許會伴隨我十年之久。
我坐在四面圍牆,只有一個小視窗的審訊室,清楚得感知到,這不是夢,是切膚之痛的真實。
鐵窗淚,我忽然想到了這個悲慘的故事,活在監獄是全世界最慘的,一個人渣遍佈的地方。
我有罪則還沒那麼痛苦,可我是無辜的,有誰能幫我證明這一點,警官真的鐵證如山了嗎?
蘇富真的抹去了一切痕跡,將此案做出了鐵案了嗎?
我沒有在監獄聲嘶力竭,沒有歇斯底里,我沒有吶喊,沒有彷徨,只有絕望,對人性的絕望。只有麻木,對人性的麻木。
李若曦的孩子是誰的,今天就出結果了,可是我手機被沒收了。
其實現在知道結果也沒有意義了,真正有意義的是我能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