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碰到季揚的時候，我高二，他高一。

我們兩個本來不同校，因為一次市裡的朗誦比賽，正好一中的老師找到我班主任，問她有沒有什麼合適人選。

我因為平時讀課文比較流利和尚且不錯的音質被老師大力舉薦。於是兩校老師一拍即合，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我攥著兩元硬幣和一中的出入校門許可證，在三中門口，懷著好奇又忐忑的心情登上101路公交，再同樣以好奇又忐忑的心情進入一中校門。

我並不是一個非常喜歡被別人注視的人，所以我穿著三中校服行走在一中這所市重點高中，接受別人或探詢或犀利的目光時，總是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走的快些，再快些。

真不明白老師怎麼就點我來了。我腹誹道。

因為一中學校比較大，再加上自己本身就比較緊張的心情，很不幸，我迷路了。

在一堆磚紅色的相似的建築裡，我愣是分不清東西南北。走走這邊，誒這個好像見過啊；看看那邊，誒那個好像也見過！那一刻，整個世界都陷在了這堆磚紅色的迷宮裡。原本平靜流淌的時間像是被加了倍速一樣加速流逝，如同我的心情一樣。

這偌大的學校裡竟容不下區區一個路牌！我再一次腹誹。實在沒辦法了，我只能冒著巨大的勇氣，招手攔下一名同學。

就在這時，突然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心裡一驚，下意識抬頭仰視，又變成平視，視線落到男孩的眼睛裡。

眼前的男孩穿著一中的校服，理著短寸，遠看有點像板刷，他的目光裡帶著平靜與沉穩，有著一絲不合他年齡的成熟。非常的…小大人。

“這位同學，你……”話還沒說完，他直接表明來意：“看你轉悠很久了，給你帶路。”

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我的眼睛，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

“哦，謝謝你哈，這階梯教室…的確是有些不好找。”我在他後頭邊說邊搓搓手，畢竟，在當時的我看來，被人知道我的路痴屬性是件有些丟人的事。

他沒回答我，也沒有轉頭看我，只是象徵性地點了點頭，盡職盡責地做好向導的工作。

我默默地看著眼前這個男生的背影，眼前的男生比我要稍矮一些，想來也是還沒長開的緣故。然而走姿卻異常標準，沒有溜肩駝背，每一步都走的很紮實，像接受檢閱時的軍人。

我不禁快步走到他身邊，好奇地看著他，他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想往這邊看卻又突然移開，隨後又加快了腳步。也許，他平時沒怎麼和女孩子聊過天。因為我在面對男生時也是這樣，不知道說什麼，不太習慣對視。

出於這種理解，我也沒再湊到他旁邊，兩個人之間像是隔著條黃色的一米線。

在走過了一桶通七拐八拐的長廊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目的地——階梯教室。從老師的口中，我得知那位給我帶路的男生叫季揚帆，也是我這次比賽的搭檔。我順著老師的目光，看到角落裡的他正左手持稿右手持筆，一邊小聲朗讀一邊在稿紙上圈出重音，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周身像是有一層結界，與外界隔絕。

那一瞬間我像是被一道電光擊中了一樣，現在想想都還有些恍惚，或許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他給打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