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夜瑾辰的聲線變得緊張起來,抬手輕輕擦拭著她嘴角溢位的鮮血。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再晚來一步,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他身上的紫氣縈繞著懷中的少女,宛若源源不斷的靈氣維持著她的生命,原是蒼白的面容逐漸恢復了血色。
她緩緩睜開雙眸,望了一眼她模糊的身影,便徹底暈了過去。
陸常軒捂著胸口踉蹌走來,道:“侯府不安全,帶她回燁王府養傷。”
聞言,夜瑾辰頷首,沉沉應了一聲,便將盛雲清打橫抱起,走了出去。
入夜,月色之下的黑影在屋簷上輕踏,直奔盛雲清的閨閣。
從屋內傳來了悠揚的琵琶聲,卻沒有點燈,玉衡從窗格閃進屋內,遠遠瞧見了紗幔後面,檀木椅上坐著的一道女子身影,抱著琵琶彈奏著。
他微微蹙眉,這曲子……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握緊手中的佩劍,緩緩靠近。
挑開紗幔,他忽感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後,耳邊竟有陣陣鳥鳴聲。
睜眼之際,屋外晴空高照,仔細辨認,他愣住片刻,道:“這不是侯府的花園麼?”
也不知是誤入了什麼陣法,他警惕地咬著唇,讓自己時刻保持著清醒。
不遠處傳來女童的哭聲,他尋聲緩緩靠近,便瞧見一個五歲孩童蹲在地上哭,小小的手上,十指被纏滿了布條,精緻的小臉上,淚珠一串串地掉落。
他快步走到女孩面前,看著她的模樣猛然怔住。
這不是姐姐麼?
小錦嫿委屈巴巴地道:“蕭兒,我再也不想學琵琶了……”
蕭兒?
又是蕭兒……
蕭兒是誰?
緊接著,樹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從樹上艱難爬了下來,手裡抱著兩顆飽滿的桃子。
玉衡的瞳仁驀地緊縮,這個小男孩,是他?
小盛蕭抱著桃子跌跌撞撞朝她跑了過來,用袖子將桃子擦了擦,道:“嫿兒不想學就不學了,孃親要是罵你,你就說我砸壞了你的琵琶。”
兩人自顧自地說著,似乎並沒有看到他。
小錦嫿接過桃子啃了起來,搖了搖頭,道:“姐姐彈琵琶好漂亮,我也想和姐姐一樣厲害!”
“嫿兒,你的手怎麼樣了?”遠處,一個八歲模樣的女孩滿臉擔憂地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位長相相似的小丫鬟。
“姐姐,好疼~”小錦嫿看到小云清便撒起嬌來,委屈巴巴地撲到盛雲清懷裡哭。
小云清擔憂地蹙起了眉,舉起她的小手,心疼地吹了吹:“呼呼就不痛了。”
小盛蕭舉起手裡的另一顆桃子,道:“姐姐吃桃!”
玉衡望著盛雲清那有些熟悉的面容,腦海中似乎有什麼片段閃過。
他還有一個姐姐麼?
“有沒有爹爹的呀?”一聲低醇的嗓音從拐角處傳來。
三個小孩聞聲旋即站起身來,朝盛御庭跑了過去,將他團團圍住:“爹爹!爹爹回來了!”
盛御庭還未卸下一身戰甲,愛撫地摸了摸孩子們的腦袋。
小云清蹙起眉朝盛御庭可憐巴巴地道:“爹爹,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好不好?”
盛御庭將小云清抱起,滿臉為難地道:“哎呀……西蜀和北疆戰亂,爹爹這次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走了……”
西蜀戰亂?他不是西蜀人?還有這地方……該不會……
玉衡捏緊了拳,望著盛御庭的時候,眼眶忽然紅了起來。
聞言,三個孩子帶著軟糯的嗓音撒著嬌:“爹爹不走!爹爹不走!”
“好好好。”盛御庭滿眼慈愛地笑著,只能溫柔安撫著孩子們。
“爹爹吃桃。”小云清笑著舉著桃子送到盛御庭的嘴邊,盛御庭也順著她咬了一口,“嗯!棠兒喂的桃子就是甜。”
“爹爹!我的也甜!”盛錦嫿急得跺腳,將手裡啃了幾口的桃子舉得高高的。
盛御庭大笑幾聲,將小云清放下,抱起盛錦嫿道:“好好好,爹爹也嚐嚐嫿兒的,嗯!嫿兒的桃子也甜!”
“爹爹愛吃桃,蕭兒再去給爹爹摘!”語落,盛蕭又往樹上跑去。
溫馨的畫面忽然定格,周遭的顏色變得晦暗陳舊,幾人隨著風變成粉末,飄散到了遠方。
玉衡只是一轉身,他又來到了前院。
從院中遠遠看到窗格內的一位三十餘歲的婦人,面容溫婉慈愛,正在慢條斯理地繡著荷包,隆起的肚子似乎將要臨盆,小云清也在裡面,趴在軟榻邊上看著她繡花。
“好好好,棠兒乖,荷包一會兒就做好了,晚上就給棠兒戴上。”
她爬上了軟榻,在母親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便跑了出去。
看著如此溫馨的畫面,玉衡的唇角輕輕揚起,只是不待片刻,天空不知何時染上了一片血色。
盛雲清小小的身影定格在門口,隨著風飄散,而屋內的婦人依舊繡著手裡的荷包。
忽然一陣陰風劃過,婦人手裡的針線無力掉落。
她面露驚恐,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在掙扎著什麼。
玉衡快步走到屋內,想要伸手幫她,伸出的手卻穿過了她的臉。
他心頭一凜,不待片刻,婦人口中鮮血噴湧而出,直直倒在地上,鮮血在地上蔓延開來。
丫鬟家丁們似乎在躲避著什麼,驚叫著逃跑,眾人亂竄著,他愣愣地回頭,地上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人,躺在血珀之中,其中,還有被抹了脖子的盛御庭。
走出屋外,他聽到“啪嗒”的水聲,低頭一看,侯府宛若人間煉獄一般,地面被血水浸染。
他看到了兩個小孩的身影,竟是小盛蕭和小錦嫿!
不對……
他和小錦嫿若是死了,那為何現在還活著?
不待片刻,一道熟悉的銀鈴聲響起,熟悉的嗓音還殘留著些許稚嫩:“都處理好了?”
“是的,大公主。”
聽到大公主,玉衡的心驀地漏跳了一拍,回過頭去,便見到門口站著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女。
穆曦陽還未及笄,精緻的面容已經透著令周遭侍衛戰戰兢兢地壓迫感。
她拿著純白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便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