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兩步,燕川便抬手拉住了她,走到她的面前擋住,道:“謝小姐請回吧,殿下說了,不見。”
“他親口說的?”梔星的手不甘地握緊了拳。
燕川沉悶地“嗯”了一聲,垂首道:“殿下說,明日顯王到訪,請小姐好生準備。”
一句話宛若冰水澆下,讓她從頭寒到腳底。
她狠狠咬住了唇瓣,直到一股血腥味蔓延,才緩緩鬆開:“他還說了什麼?”
“殿下說……”燕川猶豫片刻,“梔星已經死去,謝小姐與殿下毫無交集,請謝小姐不要再流連過往,安心做府上的千金,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了。”
過往?梔星幾乎要笑出聲來。
那些深夜陪他批閱奏摺的時光,他親手為她簪發的溫柔,都成了輕飄飄的“過往”?梔星緊緊捏著拳,眼中淚光閃爍卻倔強地不讓落下,她抬手抽下挽在髮間的髮簪,道:“幫我還給殿下。”
燕川看著手上熟悉的簪子欲言又止。
記得有一日,夜景年拿著張紙從梔星房裡出來,要他去尋這款簪子的下落,他打聽了許久,才得知是琅玉軒新出的首飾,在上元節便買了下來。
他握著簪子,發出輕輕的嘆息,待梔星離去,他走到明處關上了大門。
“砰!”大門關閉的聲響在沉寂的夜色之中顯得格外刺耳,梔星站在遠處,一股孤獨的恐懼在心頭蔓延開來。
書房內,夜景年站在窗前,手中玉佩幾乎要被捏碎。
似乎有所感知一般,那熟悉的身影已經逐漸從太子府門外消失了。
“殿下,話已帶到。”燕川輕聲稟報。
夜景年沒有回頭:“她反應如何?”
燕川走到他的身前,將手裡的簪子呈上。
夜景年眸色暗淡了幾分,伸手拿起簪子,沉默著沒有說話。
“謝小姐看起來很傷心。”燕川小心翼翼地道。
窗外忽然颳起一陣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像極了在畫舫初見的那一夜。
杏花隨著春風搖動,飄落在湖面上,當時梔星倉惶如小鹿,涼透的湖水浸溼了她,初春的杏花花瓣落在她的身上。
當時明明覺得她狼狽,回憶起來的她,卻美過世間萬物。
“傷心總比沒命好。”夜景年像是在說服自己,“顯王會善待她的。”
燕川的心頭也隨之變得沮喪,見夜景年望著窗外發呆,他輕嘆了一聲,道:“屬下告退。”
當房門合上,他才鬆開緊握簪子的手,指腹被簪尖刺出一道血痕,鮮紅的血液溢到了掌心,他卻渾然不覺。
“梔星,給本宮包紮。”他輕輕喃了一聲,幻想著那個哭得像個孩子的女孩顫抖著手拿著藥箱為他包紮著傷口,滿臉心疼地問他痛不痛。
回過神來,那道身影卻又消失在空氣中,“啪嗒”一聲,鮮血滴在了地面。
他冷嘲地哼了一聲,將簪子放到桌面,隨意地甩了甩手。
桌案上攤開的奏摺是二皇子一黨彈劾御史大夫的摺子,字裡行間暗指謝家收養的女兒來歷不明。
夜景年眼神陰沉,他太清楚二皇子的手段,若讓那些人知道白慕靈的死因,等待梔星的只有死路一條。
與顯王聯姻,至少能保她平安。
“恨本宮也沒有關係……”他對著窗外明月低語,“只要你活著。”
謝府後院。
梔星悄無聲息地回來,卻發現閨房亮著燈。
推門一看,御史大夫正坐在桌前,面前擺著幾套華美衣裙和首飾。“這麼晚去哪了?”御史大夫臉色陰沉。
梔星不答,目光落在那堆錦衣華服上,金線繡的牡丹,珍珠串的步搖,每一件都精緻非常,卻都不是她喜歡的樣式。
御史大夫走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道:“明日顯王辰時便要到訪,你莫不是想逃?”
梔星的眸中一道藍光閃過,屋內無風自動,桌上的茶盞“咔嚓“一聲裂開。
御史大夫驚得鬆開手,後退兩步:“你……”
梔星走到桌前,指尖輕輕觸控著桌上華貴的首飾衣服,沉默了半晌。
“父親大人。”她忽然笑了,聲音輕柔得詭異,“明日定會好好打扮,不負殿下的厚望。”
她拿起桌上最華麗的那支金鳳釵,在燭光下細細端詳:“真好看,殿下眼光一向很好。”
御史大夫看著她反常的舉止,心中發毛:“昭梔,你怎麼了?”
“父親請回吧,女兒要休息了。”梔星放下金釵,轉身走向床榻。
待房門關上,她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喉頭一甜,竟嘔出一口血來。
她無力跌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
翌日,晨。
梔星早早地起身,讓丫鬟為她梳妝打扮,一貫清雅對女子今日化了濃豔的妝容,一雙精緻的美眸空洞著。
“小姐,這支鳳釵很配您今天的衣裳呢。“丫鬟興致勃勃地建議。
“嗯。”梔星的聲音清淡,宛若一聲嘆息。
前院傳來喧譁聲,顯王到了。
梔星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掩在袖中的手。
一位丫鬟走進屋內,道:“小姐,老爺讓您去花廳。”
梔星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陌生的自己,微微愣神。
花廳內,夜瑾瀾正與御史大夫寒暄,眼睛卻不時瞟向門口。
當腳步聲響起時,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梔星緩緩踏進屋內,行禮時捲翹的眼睫低垂。
美人抬頭的那一刻,夜瑾瀾只覺得呼吸一窒,她比想象中還要美,尤其是那雙瞳眸,像是蘊含著萬千心事。
“謝小姐。”他取出星芒玉佩,“冒昧打擾,實為歸還此物。”
“多謝王爺。“她伸手接過,指尖微微發抖。
夜瑾瀾注意到她的異樣:“謝小姐不舒服嗎?”
“無礙。“梔星勉強一笑,“只是沒想到還能找回這枚玉佩。”
她盯著掌心中的玉佩,險些咬碎了滿口牙。
早知是個孽障,她定會將它摔得粉碎!
御史大夫適時插了話,笑著道:“王爺有所不知,這玉佩是小女及笄之時,她老家的乳母特意命人所打造的,如今是她乳母的遺物,對她意義非凡。”
“那日離京匆忙,回京之時,臣才知這丫頭回去之後急哭了好些日子呢。”